翌日清晨，天色灰蒙。
凌云换上了一套略显陈旧但干净的制式皮甲，胸前那枚初级战士徽章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在他身后，是影爪精心挑选的九名混血战士，连同影爪自己，正好十人。他们同样穿着巡防军的制式装备，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但那股经年累月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精悍与肃杀，依旧无法完全掩盖。
这支小小的队伍沉默地穿过渐渐苏醒的街道，向着光辉城东区的巡防军营地行去。路人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不易察觉的鄙夷——毕竟，巡防军，尤其是东城巡防军，在大多数市民眼中，与“乌合之众”、“混日子”几乎画上了等号。
东城巡防军的营地坐落在城墙根附近一片相对偏僻的区域。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霉味、汗臭和劣质酒精的气味便随风飘来。营地的木栅栏歪歪扭扭，多处破损，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防御能力。门口连个站岗的士兵都没有，只有一条瘦骨嶙峋的土狗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踏入营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景象。几排低矮的营房看起来年久失修，屋顶的茅草稀疏破烂，墙壁上布满污渍和裂痕。空地上杂草丛生，丢弃着一些破损的武器和训练器械。一些面黄肌瘦、穿着破烂军服的士兵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靠着墙根晒太阳，或无所事事地闲逛，眼神麻木，看到凌云这一行明显不同的“新人”进来，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上一眼，毫无军人的锐气。
几个穿着稍好一些、但同样透着股痞气的军官聚在最大的一间营房门口，斜眼看着凌云他们，眼神交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怀好意。下马威，看来是免不了了。
凌云面色平静，按照流程，先去军需官那里报到，领取身份腰牌和本月的基础物资配给。那军需官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眯着眼睛，打着官腔，慢条斯理地清点着东西，显然是想刁难一下。影爪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将一小袋钱币悄无声息地塞进军需官手里。胖军需官掂量了一下，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动作也利索了许多，不仅足额发放了物资，还“好心”地指点他们该去找谁办理后续手续。
一路打点，一路报到。遇到的军官大多态度冷淡，或明或暗地索要好处。凌云一一应付过去，心中对这支军队的腐朽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哪里是军队，分明是一个披着官方外皮的土匪窝，只不过抢劫的对象是自己人罢了。
最后，他们来到一位负责后勤和人事的主管面前。这位主管看起来相对面善一些，在核对了凌云的身份和任命文书后，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对凌云说道：“凌老板，我知道你。从你‘凌云小馆’开张，我就常去光顾，知道你的本事，也佩服你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劝诫：“但这里是巡防军，东城巡防军！除了你这个空降的队长，还有我们这些不得不在这里混口饭吃的，底下那些兵，十个有九个是城里实在活不下去的罪民或者混血，被强征或者自己跑来混军饷等死的。训练？巡逻？都是做做样子。真正要命的是……”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恐惧：“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死灵暴动，或者从地下世界钻出来的黑暗生物突袭！那才是真要命的时候！”
他指了指远方那隐约可见、如同巨龙脊背般环绕整个中域的环形山脉。“咱们四大主城，就是靠着环形山脉这天险，加上城墙，才能勉强立足。山脉里主要是矮人族的地盘，矿藏、魔法植物、魔兽资源丰富，是各城重要的物资来源，但也危机四伏。而最危险的，还是中域中心的古战场！”
主管脸上露出心悸的神色：“那里是连接地下世界的主要通道，既是地下种族抵抗死灵的前沿关口，也是黑暗生物抢夺物资、试图回到地下世界的战场！平时零星的黑暗生物就在古战场外围游荡，劫掠商队和落单者。可一旦地下世界人口爆炸，资源不够分了，他们就会组织大规模军队冲出来，一边抢我们的物资，一边……消耗多余的人口！至于死灵，除了古战场中心那片谁也不敢深入的诡异区域会莫名冒出，每次大战之后，来不及处理的尸体也是它们的主要来源！到时候，别说这些兵，就是我们这些军官，能不能活下来都看运气！你是有本事的人，在这里，悠着点，别太较真，也别什么都真的往前冲，保住性命最要紧！”
凌云心中凛然，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他之前对中域的格局和威胁来源只有模糊概念，如今听这主管一说，脉络顿时清晰了许多。环形山脉是屏障也是资源地，古战场是绞肉机也是通道，死灵和黑暗生物是两大主要威胁，而黑暗生物的动因竟还与地下世界的人口压力相关！ 这样一支毫无斗志、装备破烂、训练废弛的军队，真遇到大规模冲击，能指望他们做什么？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崩溃。
他带着影爪等人，来到了分配给第五十五队的营房——那是角落里最破烂的一间，屋顶漏风，地面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馊味。
“收拾一下。”凌云淡淡吩咐。
影爪等人没有任何怨言，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动作麻利地清理垃圾，修补破损，展现出混血一族在恶劣环境下强大的生存和适应能力。
凌云站在营房门口，目光仿佛穿透了营地的破败，看到了远方巍峨的环形山脉，以及更深处那片死亡与机遇并存的古战场。
奥德里奇城主把他塞进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给个身份那么简单。这破败的第五十五队，或许是一个考验，一个泥潭，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死灵暴动，黑暗突袭……了解了其根源和动因后，这些威胁显得更加复杂和难以预测。如果连正规的巡防军都如此不堪一击，那所谓的城墙防线，在真正的危机面前又能支撑多久？他之前构想的“移动基地”，其必要性似乎更加凸显了。
而眼前这支队伍，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一堆烂泥，但如果……如果能用他的方式重新锤炼，配上通天阁的“魔印”和“符文附魔”装备，再辅以“汤药”治疗，是否能将其打造成一支能在这种残酷环境下生存、甚至发挥作用的的力量？
风险巨大，但回报也可能超乎想象。至少，这给了他一个合法掌握武装、并近距离观察和应对中域真正核心威胁的窗口。
“队长，收拾好了。”影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凌云回过神，看着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干净整洁了许多的营房，点了点头。
“影爪，安排两个人，先摸清楚营地里的人员构成、派系，还有……尽可能收集关于古战场、黑暗生物活动规律以及死灵出现征兆的所有信息和记录。”
“是。”
凌云走进营房，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木桌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击着。
这潭浑水，比他想象的更深，也更危险。但同样，水下的“鱼”也更有价值。功法瓶颈已破，接下来，就是实力的提升，以及……将这块看似无用的废铁，投入这残酷的熔炉中，重新锻造成能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的锋利刀刃。
危机之中，往往蕴藏着最大的机遇。
（第二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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