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年，钟离朔终于决定冒险。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其他执行官。
第一次是花葬。
他在她每日巡查的报告里，发现了一个细微的错误。
她把某个副本的彼岸花数量记录成了十七丛，而实际上应该是十八丛。
十七这个数字，在幽都的古老密语里，代表“等待时机”。
钟离朔没有纠正她，而是在批复里写：“数据已核，无误。继续观察。”
花葬收到批复后，在下一个报告里，把某个Npc的名字拼错了一个字母。
错出来的字母，连起来是幽都密语的“收到”。
那一刻，钟离朔知道，花葬也再次醒了。
她也学会了谨慎。
第二个是墨寻幽。
某次联合任务后，墨寻幽在交接报告里夹了一张手绘的简图。
图上是忘川河的某个弯道，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此处水流异常，疑有暗涌。”
暗涌，在幽都军情密报里，指“隐藏的力量”。
钟离朔在回执里画了个圈，圈住那个标注，旁边写：“持续监测，勿打草惊蛇。”
墨寻幽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但从那天起，钟离朔注意到，他每次路过最高执行官专属空间时，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
一个一个地，钟离朔花了三年时间，确认了另外四位：花葬、墨寻幽、刑苍、骨玲珑，都醒了。
只有冥石。
那个傻子，一直没完全恢复记忆。
他试探了七次，钟离朔不敢再试了。
再试，风险就太大了。
这一次，他们既不能坑陛下，也不能坑自己人。
第九十年，钟离朔建了那个加密频道。
表面上是用来交流工作。
实际上，是五个醒来和一个半醒的，在系统眼皮底下建起的秘密指挥部。
他们在里面用暗语交流，用谜语传递信息，用只有彼此能懂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撬动这个世界。
冥石一直不太听得懂他们说的。
但他也慢慢恢复了人性，偶尔还在里面和他们几位执行官开玩笑。
但进展依然缓慢。
太慢了。
钟离朔盯着引魂灯幽蓝的火焰，第一千次无声地问：“陛下，还要等多久？”
第九十五年，转机似乎来了。
系统里突然出现一个玩家，Id赫然是：时镜。
不是重名，就是陛下三个月前创建的那个账号。
数据惊人：通关率97%，战斗评级SSS，更关键的是多次使用了只有幽都鬼王才会的古战法变招。
钟离朔心脏狂跳。
陛下不仅在用账号，还在通过战斗本能反向解析这个被改造的世界。
但下一秒，警报炸了：
【审查程序已盯上榜单！7分钟后完成全面扫描！】花葬的消息带着颤音。
一旦发现账号背后的真相，陛下将面临再一次的格式化。
频道死寂两秒，然后消息爆炸：
刑苍：【我制造数据风暴，能挡90秒！】
骨玲珑：【我把他的战斗数据混进其他玩家记录里，要120秒！】
花葬：【我来编理由，就说执行官在模拟最优玩家模型！】
墨寻幽：【我修改监控数据流，能拖4分钟！】
没有犹豫，没有废话。
百年等待，就为这一刻。
钟离朔敲下最后指令：
【行动代号：护驾。开始。】
几台服务器突然过载喷发，数据海啸瞬间淹没扫描通道。
骨玲珑在105秒内，将时镜的战斗记录切片，分别植入前九名玩家的历史数据中。
花葬提交了完美报告：“执行官正在通过模拟顶级玩家行为，优化副本效率。”
一个织网者无法拒绝的合理解释。
墨寻幽在监控层布下多重镜像，审查程序的扫描在虚假数据迷宫里兜了整整4分钟。
7分30秒后，扫描结束。
审查程序的结论是：【账号时镜为最高执行官自主优化的模拟人格，情感数据无异常。持续观察即可。】
警报解除。
频道里，花葬发了个虚脱的表情。
刑苍：【手还在抖。】
骨玲珑：【我的傀儡差点散架……】
墨寻幽：【下次能不能提前30秒通知？】
冥石傻傻问：【原来我们执行官也可以去做玩家吗？】
钟离朔没理这个傻子。
他调出实时榜单，看着“时镜”这个名字稳稳挂在第五位。
然后他切到后台，看到那个账号刚刚又通关了一个S级副本——用时比上次快了11秒。
陛下还在战斗。
用他们的方式，在这个囚笼里，一点一点地夺回自己的本能和记忆。
钟离朔关掉界面，在频道里缓缓打下：
【掩护得很好。】
【保持现状。】
【让老大继续玩。】他们统一叫陛下老大，这样不会被系统发现。
窗外，虚假的月光照进各个执行官专属空间。
引魂灯幽蓝的火焰轻轻摇曳，像是在为某个看不见的凯旋，静静跳动。
而让所有人看到希望的是，一个叫苏清澜Npc的出现。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位Npc又是织网者搞得情感实验体。
仅仅只是观望。
这女鬼很美，手段也厉害。
他们甚至很担心，陛下这次居然动心了。
他们看着陛下在这个女鬼手下吃瘪，被拦在《幽歌古镇》副本外，他们所有执行官都被拦在副本外。
随后的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这位女鬼能无视系统规则，让陛下忽视游戏最高准则。
她轻易一句话就能让陛下放弃审查拘传。
她轻易一个挑衅，一个随便举动就能让陛下情绪波动的厉害。
陛下天天工作的时候，都开着一个小窗口看着她。
而且为她频繁修改游戏副本，还给她刷宝箱，买玉簪。
陛下还为她吃醋，在酒吧的暗巷强吻她。
那段强吻监控录像在执行官内部流传了一圈。
花葬看完，捂着嘴笑了一下午。
墨寻幽笑得很欣慰：“这是老大第一次恋爱吧？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陛下以前就一心搞事业，从来没动过那种心思。
没想到在游戏里居然对一个来历成谜的女鬼动心了。
刑苍表示：“她真的很厉害，能让所有Npc产生情感波动。”
骨玲珑欢呼：“她屏蔽系统规则的样子好帅！我想学！”
这几日他们私下又建了一个群，把冥石排除在外，主要是他没恢复记忆。
他们怕被他坑了。
所以冥石根本不知道他的上司正在和苏清澜谈恋爱。
后来由于陛下情感波动剧烈，导致再次记忆被格式化，他们都全部蔫了。
又失败了吗？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事情再次急转直下——那个女鬼，强悍得超乎想象。
她竟用一个更强势的吻，硬生生将陛下从格式化的边缘拽了回来。
这就是爱的力量嘛？
面对再次启动的审查程序，看着陛下为她焦躁、忧心忡忡，所有执行官都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做些什么。
但残存的理智拉住他们。
仅仅激发情绪还不够，陛下需要的是彻底苏醒的记忆。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特别的王后身上。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太多不可思议。
最后，是花葬的一句话，安抚了频道里几乎要沸腾的焦虑：
“即便最终，结果仍不如我们所愿，”
她又发了一句话：“但至少，我们的老大，在这漫长的囚禁里，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不是吗？”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绪，从焦灼的希冀，缓缓沉淀为一种酸涩而温柔的心情。
是啊。
无论结局如何，那颗只为秩序与责任而跳动的心，终于为自己，染上了温度。
这本身，或许就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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