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霸道的信息窥探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四人粗重不一的喘息。
夏小暖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刚才那直接作用于信息层面的冲击让她如同被剥开了灵魂外壳，此刻依旧在微微颤抖。周胖子扶着她，小眼睛里满是后怕，嘴里不停念叨着“邪门，太他妈邪门了”。
铁匠则紧盯着个人终端上疯狂跳动的数据，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窥探源……消失了？不，是主动切断了连接！”他猛地抬头看向李长乐，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惊异，“你刚才那一下……不仅仅是将它击退，你在逆向传递的信息流中，掺杂了某种……极具‘污染性’和‘排异性’的东西！它直接创伤了那股窥探意识的本源，迫使它不得不断尾求生！”
他快步走到李长乐面前，目光灼灼：“你掺杂了什么？除了‘源初之火’的毁灭特性，还有什么？”
李长乐缓缓调息着，压下精神力的震荡和透支带来的眩晕感。他回想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本能反应。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声音因消耗过大而有些低沉，“我只是……将我感觉到的，属于我自己的、所有混乱的、无法被理解的东西，顺着它的‘视线’塞了回去。”
他无法具体描述那是什么，那是一种源于他灵魂深处、与“钥匙”身份和“源初之火”紧密相连的、混沌而本质的信息集合体。它包含了他的愤怒，他的抗拒，他对命运的不甘，甚至可能还包括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层的东西。
铁匠若有所思，喃喃道：“本质信息的反向污染……这或许就是‘钥匙’对‘神谕’这类基于逻辑和概率系统的天然克制？无法被预测，无法被解析，其存在本身，就是对既定秩序的‘噪音’……”
他看向李长乐的眼神更加复杂。这个年轻人，正在一次次打破他的认知。
“不管怎样，这次交锋，我们暂时占了上风。”铁匠收敛心神，快速分析道，“那个窥探者受了伤，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再次进行如此强度的直接信息读取。这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但‘神谕’系统本身不会停止工作，它依旧会通过其他更常规、更隐蔽的方式收集数据，推演我们的可能性。”
他环顾四周昏暗的管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刚才的碰撞虽然短暂，但能量和信息层面的涟漪很可能已经暴露了我们的大致区域。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前往下一个预设点。”
“下一个点是哪儿？”周胖子连忙问道，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铁匠调出一幅更加古老、甚至有些残缺的地下结构图，指向一个位于城市历史最悠久工业区下方的、被标记为“锈蚀都市”的区域。
“这里。旧时代工业革命时期遗留的地下工厂集群，废弃超过一个世纪，结构极其复杂，大部分区域已被地下水渗透和金属锈蚀严重改造，能量场混乱程度比‘巨釜’有过之而无不及。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看向夏小暖，“……根据一些零星的记载和能量残留分析，那里似乎与历史上某个拥有‘信标’特质的古老存在有过关联。或许，在那里，夏小暖能更容易地隐藏自身，甚至……找到一些对她掌控体质有帮助的东西。”
夏小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团队的拖累，如果能更快地掌控自己的力量，就能更好地帮助大家。
李长乐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他对去哪里并不在意，只要能摆脱追踪，争取到恢复和变强的时间。
“路线。”他言简意赅。
铁匠将一条迂回曲折、几乎绕了小半个城市的路线传输到他们的导航器上。“这条路会经过三个仍在运行的能源节点和两个废弃的军事通讯站，干扰源众多，能有效掩盖我们的行踪。但同样，危险性也更高，可能会遭遇自动防御系统、变异生物，或者其他……躲在阴影里的东西。”
“走吧。”李长乐率先迈开脚步，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挺拔而坚定，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信息对抗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影响。只有微微苍白的脸色，显示着他的消耗并不小。
一行人再次启程，沿着铁匠规划的复杂路线，向着那座传说中的“锈蚀都市”进发。
途中，李长乐一边赶路，一边默默回味着刚才那逆向信息冲击的感觉。那种将自身“本质”作为武器的方式，虽然消耗巨大，且充满未知风险，但却让他看到了一条全新的、迥异于物质层面战斗的道路。
“信息编织”……或许，它不仅能用于隐藏和干扰，更能用于……攻击。
他尝试着，在脑海中模拟，如何将一丝“源初之火”的湮灭特性，更精妙地编织进信息流中，形成一种专门针对能量意识和信息结构的“毒刺”。
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一个不慎，可能未伤敌，先伤己。但他别无选择，面对“神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可怕敌人，他必须掌握所有可能的手段。
在他们身后，遥远的“铁幕”核心区域。
一间布满幽蓝色数据流、没有任何实体设备的纯白色房间内，一个模糊的、由纯粹光影构成的人形猛地一阵剧烈的波动，发出一声压抑的、非人的嘶鸣。它周围流淌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不堪，甚至有一部分直接溃散消失。
“报告……‘神谕’子意识体7号，遭遇未知性质信息反噬……核心逻辑序列受损率18.3%……无法继续执行深度信息窥探任务……需要进入休眠修复……”
冰冷的电子汇报声在房间内回荡。
片刻后，另一个更加恢弘、更加淡漠的意识波动降临。
“目标‘钥匙’，威胁等级修正……定义为‘混沌变量’。”
“启动备用推演模型‘熵增协议’，放弃精确预测，转为概率范围压制。”
“授权……动用‘清道夫’原型机，及‘遗迹猎人’外围雇佣单位。”
“必要时……可摧毁‘锈蚀都市’。”
新的指令，带着更加冷酷无情的意味，悄然下达。
狩猎的规则，正在因为李长乐那意外的一击，而发生着改变。而他们所前往的“锈蚀都市”，那片被遗忘的废墟，也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避风港。
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残酷的考验，与深埋在锈蚀钢铁下的……古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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