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带着云小六，如同两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穿梭在百兽谷茂密的林木间。夜宸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牢牢锁定着前方那几个刻意收敛、却依旧逃不过他感知的气息。云小六则屏息凝神，努力跟上夜宸的速度，一双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乱瞟，既紧张又兴奋。
追踪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了水流声，空气中弥漫的水汽也明显加重。穿过一片高大的蕨类植物，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的溪涧出现在眼前。溪涧对岸，植被更加浓密，怪石嶙峋。
夜宸停下脚步，示意云小六隐蔽。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对岸，最终定格在一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岩石后方。那里，气息最为集中。
“大师兄，他们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云小六压低声音，用气声问道，小手兴奋地比划着，“我们包抄过去？我去左边吸引注意力，你从右边偷袭！”
夜宸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安静待着别添乱”。他微微摇头，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灵力，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悄然笼罩了两人周围一小片区域，将他们的气息和声音彻底隔绝。
“看着。”夜宸言简意赅。
云小六只好按捺住冲出去的冲动，扒开眼前的树叶，瞪大了眼睛瞧着对岸。
过了片刻，巨石后方果然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虽然隔着溪水声有些模糊，但以修仙者的耳力，依旧能听清。
“……失手了！那金光猬竟然察觉到了‘蚀影香’！”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懊恼。
“无妨，本就是试探。夜宸果然跟来了，还带着那个云小六。”另一个声音较为阴柔，带着一丝冷笑，“看来，柳师姐猜得没错，夜宸对此女颇为在意，这次百兽谷，倒是给了我们机会。”
“接下来怎么办？按原计划，用那东西把‘岩甲犀’引到他们那边去？”沙哑男声问道。
“嗯。岩甲犀狂暴后，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我们趁乱……哼，若能‘意外’重创甚至除掉云小六，断了夜宸一臂，或是逼他露出破绽，柳师姐定有重赏！”阴柔声音带着狠厉。
“可是……夜宸修为高深，恐怕没那么容易得手。”
“所以才要借刀杀人！岩甲犀只是开胃菜，别忘了，我们还有后手……只要让他们分开，或者受伤，就好办了。快去准备！”
话音落下，巨石后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似乎有人离开去布置了。
藏在溪涧这边的云小六，听得是心惊肉跳，小脸气得鼓鼓的，用口型对夜宸无声地咆哮：“果然是柳凝霜！太坏了！还想用犀牛撞我们！”
夜宸眼神冰冷，杀意一闪而逝。他原本只是想探查，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歹毒，计划一环扣一环，目标直指云小六和他。
就在这时，云小六忽然扯了扯夜宸的袖子，眼睛亮得惊人，同样用口型说：“大师兄！将计就计！”
她飞快地比划着：他们不是想引犀牛来撞我们吗？我们提前找到那犀牛，给它加点“料”，然后……嘿嘿，让它去撞该撞的人！
夜宸眸光微动，看着云小六那双闪烁着狡黠和兴奋光芒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这丫头，胆子是真大，心思转得也是真快。
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云小六这个“歪主意”，虽然冒险，但或许能打乱对方布局，甚至反将一军。
“你知道岩甲犀喜好何种‘料’？”夜宸用传音入密问道。
云小六立刻从储物袋里一阵翻找，掏出几个颜色各异、气味古怪的小瓶子，得意地晃了晃：“师尊上次炼废的‘加强版痒痒粉’、‘笑不停丸’、还有我自制的‘超级辣翻天椒粉’！保证让那只大犀牛……终生难忘！”
夜宸：“……” 他开始怀疑同意这丫头的计划是不是个错误。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夜宸神识微动，很快锁定了上游不远处一片泥沼地带，那里正是岩甲犀最喜欢的栖息地。而刚才离开的那道气息，也正朝着那个方向而去，显然是去布置引诱岩甲犀的“那东西”了。
“跟我来。”夜宸身形一动，带着云小六，沿着溪涧边缘，借着茂密植被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上游潜去。他们的速度极快，必须赶在对方完成布置之前先找到岩甲犀。
很快，一片散发着湿热腐殖质气味的泥沼出现在眼前。一头体型庞大、披着厚重岩石般甲胄的犀牛，正悠闲地在泥浆里打滚，发出舒服的哼哧声。在泥沼边缘的一棵树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刚刚被放置不久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紫色浆果。
“就是它！”云小六眼睛放光，摩拳擦掌，“大师兄，你帮我望风，我去给犀牛大哥送点‘见面礼’！”
她像只灵巧的狸猫，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泥沼。她没有直接冲向岩甲犀，而是绕到了下风口，然后掏出那些小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混合在一起，再用自己的灵力微微催发，让那古怪的气味顺着风，缓缓飘向正在享受泥浴的岩甲犀。
夜宸在不远处凝神戒备，同时神识密切关注着四周，尤其是那个放置诱饵的敌人的动向。
起初，岩甲犀只是疑惑地耸了耸鼻子，似乎对空气中突然多出的辛辣、微甜又有点痒痒的气味感到奇怪。但很快，它的动作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庞大的身躯在泥沼里不安地扭动，鼻子喷出粗气。
云小六见药效开始发作，立刻缩回灌木丛，对夜宸比了个“oK”的手势，小脸上满是计谋得逞的坏笑。
就在这时，放置诱饵的那个弟子似乎觉得时机已到，暗中催动了什么法诀。那枚紫色浆果骤然爆开，化作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甜香雾气，迅速笼罩向岩甲犀！
若是平时，岩甲犀定然会被这香气吸引，变得狂暴。但此刻，它正被云小六的“加料”弄得浑身刺痒难耐，又被那突如其来的浓郁甜香一冲，两种极端的气味在它敏感的鼻腔里混合、冲突……
“哞——！！！”
岩甲犀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巨吼，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它猛地从泥沼中人立而起，庞大的身躯带着滔天的怒火，但它冲击的方向，却并非夜宸和云小六所在的方位，而是……沿着溪涧，朝着下游那块巨石的方向，发疯似的冲了过去！它所过之处，树木摧折，地动山摇！
“成功了！”云小六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夜宸一把拉住她，低声道：“走，跟上去看戏。”
两人远远吊在发狂的岩甲犀后面，只见那庞然大物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轰隆隆冲向下游。巨石后方，刚刚还在密谋的两人显然没料到岩甲犀会不按计划冲向他们，顿时传来惊慌的呼喊和法术爆裂的声音！
“怎么回事？！”
“快拦住它！”
“啊！我的腿！”
场面一片混乱。
云小六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看得津津有味，小声点评：“哇，撞得真狠！那个放诱饵的好像被踩了一脚？活该！”
夜宸的注意力却不在那混乱的场面上，他的神识如同最敏锐的探针，仔细扫描着战场边缘。突然，他眼神一凝，在岩甲犀撞碎的一块巨石碎片下，发现了一枚滚落出来的、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玉符。那玉符上残留的气息，与之前在空地察觉到的黑气同源，但更加阴冷精纯！
“找到了。”夜宸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掠过战场边缘，在那两人被岩甲犀追得狼狈不堪、无暇他顾之际，悄无声息地将那枚黑色玉符摄入手中，随即退回。
云小六凑过来，好奇地看着那枚触手冰凉、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符：“大师兄，这是什么？”
“证据。”夜宸将玉符收起，目光冰冷地看向下游那依旧鸡飞狗跳的战场，以及更远处，某个似乎被这边动静惊动、悄然隐去的气息方向（很可能是柳凝霜），“看来，这次百兽谷之行，收获不小。”
不仅抓到了对方动手脚的现行，还拿到了关键的物证。虽然金光小兽没抓到，但这条“大鱼”，似乎更有价值。
云小六看着大师兄冷峻的侧脸，又看看下游的混乱，突然觉得，跟大师兄一起“搞事”，好像比自己单干刺激多了！而且，还能顺便教训坏人！
她扯了扯夜宸的袖子，眼睛亮晶晶的：“大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哪？继续‘钓鱼’吗？”
夜宸收回目光，看向身边这个似乎永远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少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回去。”他淡淡道，“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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