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轻漪。
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而我也是志阳市第四任城市守护者。
这个身份,曾经或许是我毕生的荣耀,是我愿意用生命去扞卫的责任。它象征着守护,象征着希望,象征着这座城市里无数人对美好生活的期盼。可我从未想过,这份荣耀最终会变成催命的符咒,将我和我珍爱的一切,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我的死亡。
只是因为。
我觉醒了排名靠前的源初异能——“铭刻”。
【铭刻】,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异能。它无法像元素系异能那样掀起狂风暴雨,也不能像强化系异能那样让肉身坚不可摧,却有着独属于它的恐怖力量。它能将我所承受的痛苦、感受到的情绪、目睹的一切,都深深铭刻在灵魂深处,积攒到极致时,便能化作毁天灭地的精神风暴,将所有伤害过我的敌人,一同拖入痛苦的炼狱。
这种异能太过强大,也太过诡异,一旦完全掌控,足以成为打破现有格局的变数。而光明教廷组织,绝不允许这样的异能落在我这样一个并不信仰光明、甚至对他们的教义始终保持着警惕的人手中。
可笑的是。
赋予我城市守护者身份的是光明教廷组织,而最终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也是光明教廷组织。他们需要一个傀儡来统治志阳市,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守护者来安抚民心,却绝不能容忍这个守护者拥有真正威胁到他们的力量和意志。而那个一直潜伏在暗处、以执行“清除异端”为己任的暗组织,从始至终,就是为光明教廷服务的一把利刃。
所以我所在的城市,在我觉醒【铭刻】异能仅仅一个月以后,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掠食者兽潮冲击。那并非意外,也不是自然形成的灾害,而是光明教廷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提前在志阳市周边布置了数十个掠食者诱捕器,那种散发着特殊波段能量的装置,能将方圆三百里内所有的掠食者都疯狂吸引过来,形成一股足以吞噬整座城市的恐怖洪流。
他们想要借掠食者的手,悄无声息地除掉我这个“不听话”的守护者。既能夺走我的异能核心,又能将一切归咎于天灾,完美地掩盖他们的罪行。
那几天。
志阳市的天空,自始至终都被一层厚重的血色阴霾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焦糊味,还有掠食者身上散发出的腥臭气息,让人作呕。整个城市内外,充斥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异能碰撞的尖啸、掠食者疯狂的嘶吼、暗组织成员冷酷无情的指令……每一种声音,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人们的心上,奏响了一曲末日的悲歌。
而我,就站在那片修罗场的中心,成为了整座城市最后的屏障。我浑身浴血,身上的守护者铠甲早已破碎大半,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滴落,在脚下汇成了蜿蜒的小溪。可我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眼神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不断涌来的敌人。
我的脚下,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有狰狞可怖的掠食者,有穿着黑色制服的暗组织成员,还有一些为了守护家园而勇敢冲上来的普通市民。他们的鲜血染红了焦黑的土地,将原本的青石板路浸泡成了暗红色,踩上去脚下打滑,发出黏腻的声响。
我手中紧握的那把特制合金刀,早已在无数次的劈砍中卷刃变形,刀刃上布满了缺口,如同锯齿一般,却仿佛长在了我的骨肉里,与我的手臂融为一体。我甚至能感觉到刀柄传来的、与我心跳同步的震颤,它像是有了生命,与我一同战斗,一同承受着这场残酷的厮杀。
而在我那布满伤痕和血迹的怀抱中,紧紧护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我的女儿——影寒,当时她才只有八个月大,还在襁褓中熟睡。我给她穿上了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异能铠甲,那是我动用【铭刻】异能临时改造的、属于我的“铭刻之铠”的缩小版。铠甲上散发着柔和却坚韧的守护光芒,将她小小的身体完全包裹住,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危险。
在我的拼死保护下,无论外面的战斗多么激烈,无论狂暴的能量冲击多么恐怖,都未能伤及到我的孩子分毫。她依旧睡得很沉,小脸红扑扑的,偶尔会在梦中砸吧砸吧小嘴,仿佛对外面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那场战斗的惨烈,远超任何人的想象。
那声音……我永远忘不了……
是平民被掠食者扑倒时,发出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呼;是守城士兵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却依旧未能挡住敌人进攻时,混杂着野兽般不甘的嚎叫;还有暗组织成员和掠食者们,从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充满了贪婪和杀意的呐喊……它们交织在一起,撕破了志阳市傍晚的天空,连西边原本绚烂的夕阳,都被这漫天的血腥染成了诡异的血红色,映照得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死寂的恐怖。
每一次……每一次刀光剑影闪过……每一次异能碰撞爆发……都伴随着鲜血的飞溅……那滚烫的血珠有的落在我的脸上,有的溅在我的铠甲上,有的甚至顺着我的脖颈滑进衣领,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每一次血花溅起……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或倒下,或……被撕碎……
而我……就在那片风暴的最中心……如同怒海中的孤舟,独自承受着所有的狂风暴雨。
我的四周……是密密麻麻、如同饿狼般扑上来的掠食者。它们形态各异,有的长满了尖锐的骨刺,有的覆盖着坚硬的甲壳,有的长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它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嘶吼着、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想要将我撕碎,然后吞噬掉我怀中的孩子。
除了掠食者,还有那些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眼神冷酷、配合默契的暗组织成员。他们都是光明教廷精心培养的杀手,每个人都拥有不俗的异能,擅长偷袭和配合。他们像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的防线,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攻击都直指我的要害。
他们知道我的软肋是怀中的孩子,所以很多攻击都故意朝着影寒的方向而去,逼得我不得不一次次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挡。
而在那黑色潮水最中心……最里面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浑身浴血、铠甲早已破碎不堪、几乎是用血肉之躯在抵挡的我……和我怀中熟睡的女儿……
女儿被我紧紧地、用尽生命所有力量护在怀里。我微微弓着身子,将她的身体完全笼罩在我的庇护之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危险,我都绝不允许靠近她。为了让她能活下去,我甚至……开始把自己的异能铠甲……那件代表着城市守护者身份、也是我最强防御的‘铭刻之铠’,强行拆分、铭刻、重组,转移到了我女儿的身上。
那件铠甲本是与我灵魂绑定的,强行转移对我的身体和精神都造成了巨大的反噬,可我别无选择。我自己……只剩下单薄的布衣和……一具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
为了我的女儿能活下去……我把所有的防御……都给了她……把所有的危险……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刀……一次次砍在我的手臂上、肩膀上、背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隔着很远似乎都能被人听见。每一次骨头断裂,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但我不能倒,我一旦倒下,我的女儿就会成为敌人的猎物。
所以我死死地咬着牙,嘴里满是血腥味,可能是敌人的血,也可能是我自己的血。我手里的刀……那把已经砍得卷刃、变形、如同废铁般的刀……却像长在了我的骨头上……我死死地抓着……一次又一次地挥出去……哪怕只能划破敌人的皮肤,哪怕只是徒劳的抵抗,我也绝不会停下。
只要我还能挥动刀,只要我还能站立,我就要为我的女儿挡住所有的伤害。
而我还在一直主动的去承受敌人的攻击。
因为我的异能‘铭刻’……在那种绝境下……能被动地……将敌人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强行‘铭刻’下来……一丝一毫都不会遗漏。那些刀割、爪撕、骨裂的疼痛,那些能量冲击带来的灼烧感,那些精神攻击造成的撕裂感,都会被我的异能储存起来,积蓄着……等待着……等待一个彻底爆发的契机。
我就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承受的痛苦越多,气球里的压力就越大,直到最后彻底炸开,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脚下……倒下的敌人越来越多……尸体……堆得越来越高……渐渐形成了一座用血肉筑成的孤岛。我就站在那尸山血海的最顶端……浑身是血……头发被汗水和血水粘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和誓死守护的决心,像燃烧着最后生命的火焰,像……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不屈的战神……
至于我女儿的父亲,影山。
他只是一个同样善良、普通的男人,没有觉醒任何异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最开始发生的瞬间,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本能地挡在了我和女儿的前面。他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为我们争取一丝喘息的机会。可他面对的,是训练有素、异能强大的暗组织成员。
那把冰冷的刀,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直接划破了他的脖颈。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是出于丈夫和父亲的本能,站在了最前面……血……喷溅得很高……很高……染红了我身前的地面,也染红了我的视线。
我……只来得及……在他倒下的瞬间,伸出手,把我的女儿死死地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飞溅的血肉和可能到来的攻击。
那一刻,我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流泪。丈夫的死,像一把尖刀,刺穿了我的心脏,却也彻底斩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软弱。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必须独自扛起守护女儿的责任,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后面……就是无穷无尽的围攻……一波又一波的敌人,像是永远都杀不完。我只能用身体……用血肉……为我的女儿筑起最后一道屏障。每一次挥刀,都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每一次承受攻击,都让我离死亡更近一步。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伤口的疼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可我依旧在坚持,因为我怀里的女儿,还在安静地睡着,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稳,那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直到……直到现在……我承受的痛苦……被‘铭刻’积蓄到了极限……
那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发出了一声……不是惨叫……而是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愤到极致的悲鸣……
那声悲鸣,震彻天地,盖过了所有的爆炸声和嘶吼声。它里面包含了我对丈夫惨死的悲痛,对女儿未来的担忧,对敌人的刻骨仇恨,还有对这场不公命运的愤怒。
然后……‘铭刻’……爆发了……
那不是能量的爆炸……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强大的冲击波,而是……积攒了无数痛苦记忆的……精神风暴的具现化……是无尽绝望和愤怒的……最终宣泄……
以我为中心……半径数百米的范围内,大地……像是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犁过……焦黑……龟裂……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蔓延开来,如同大地的伤疤。所有冲在最前面的掠食者……那些对我施加了最多伤害的敌人……他们的头颅……像熟透的西瓜一样……无声无息地……爆开了……红的血、白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场面惨不忍睹。
更远处的敌人……那些暗组织成员和侥幸存活的掠食者……则抱着脑袋发出非人的惨叫……七窍流血……他们的精神被我铭刻的痛苦风暴彻底摧毁,意识在瞬间崩溃,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那片区域……瞬间成了……死神的领域……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存活。
但是……‘铭刻’的反噬……也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恐怖。这种强行爆发的力量,如同双刃剑,在毁灭敌人的同时,也抽干了我最后一丝生命力。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尸堆上。
血……从我身上每一个伤口涌出来……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根本无法止住。我连抱着我女儿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用尽最后一丝意识,死死地将她搂在怀里,生怕她掉下去。
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褪色。我能感觉到生命正在快速从我的身体里流逝,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像是在吞咽着滚烫的刀片。
而那些侥幸在外围、没有被‘铭刻’风暴彻底摧毁的暗组织成员还有掠食者……他们看着我……看着我明明快要死了……却还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他们……充满了不屈和……警告。
他们……怕了……
他们看着那片如同地狱般的焦土……看着同伴们扭曲恐怖的死状……看着那个明明油尽灯枯、浑身是血,却依旧如同魔神般矗立在尸山之上的我……他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他们中间蔓延,他们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贪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丢下武器……尖叫着……转身就逃……跑得狼狈不堪,生怕慢一步就会重蹈同伴的覆辙。
危机……暂时解除了。
我跪倒在尸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她依旧睡得很沉,似乎被刚才的精神风暴影响到了,小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依旧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看到她安然无恙,我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可这笑容刚一浮现,就被汹涌的气血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襁褓上,染红了一小片。
然后……又出现了一批人。
他们从远处的废墟中冲了出来,速度很快,身上带着战斗的气息,看起来也是一群经历过厮杀的幸存者。我本以为是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以为他们是光明教廷派来的另一批杀手,心中刚要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绝望取代。
我想挣扎着站起来,想再次拿起那把卷刃的刀,为我的女儿做最后一次抵抗。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我走来。
但当我看到他们的眼神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的眼神里没有贪婪,没有杀意,只有深深的担忧和怜悯。那是一种看到同类遭遇不幸时,发自内心的共情,坏人的眼中不会有这样纯粹的担心。
他们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材挺拔,眼神坚定,身上散发着源初异能者特有的能量波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其他十几个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伤痕,显然也是刚从一场恶战中脱身。
而我……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消逝,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我知道,我撑不下去了。我看着那个年轻的源初异能者,看着他眼中的正直和善良,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手臂,把我的女儿……往他怀里推……
“求你……保护她……”我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我所有的祈求和托付,“她叫……影寒……让她……活下去……”
我看着他……眼神里有祈求……有托付……有对女儿深深的不舍……唯独没有……对自己活下去的渴望。我只希望,在我死后,能有人替我守护好我的女儿,让她能平安长大,能远离这些血腥和厮杀,能过上我从未给过她的、平静幸福的生活。
然后……我就……闭上了眼睛……
我的身体……却依旧没有倒下……靠着身后堆积如山的尸堆……保持着最后的站立姿势,像是一座……永远守护着我女儿的……雕像。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那个年轻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我的女儿,看到他身边的女孩温柔地抚摸着影寒的脸颊,看到他们眼中的坚定和承诺。我知道,我的女儿,有救了。
带着这份最后的安心,我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再后来。
我复活了。
当意识再次苏醒时,我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温暖的能量光晕中。周围是熟悉的气息,是属于我女儿影寒的气息。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身影。
是她,是我的女儿,用她的源初异能,将我从死亡的深渊中拉了回来,让我以具临体的形态,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我的女儿,影寒。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我护在怀里、连翻身都还不会的小婴儿,而是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略显破旧却依旧整洁的战斗服,身上带着尚未散去的硝烟味,脸颊上还留着浅浅的伤痕,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可那双眼睛,明亮得像淬了光的星辰,既有着超越年龄的坚毅,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和我记忆中那个拼尽全力护她周全的自己,有着惊人的相似。
再次看到我的女儿,我很开心,也很心疼。
开心的是我的女儿变得很强。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涌动的异能波动,那股力量磅礴而纯粹,远比我当年的【铭刻】更加霸道,也更加深邃。那是一种足以撼动天地的力量,是她用自己的双手,在这乱世中为自己挣来的底气。我仿佛能看到她挥斥方遒、守护同伴的模样,看到她不再是需要被人庇护的幼崽,而是长成了可以为他人遮风挡雨的大树。这份成长,是我当年拼了性命也想要守护的心愿,如今亲眼所见,心中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我淹没。
心疼的也是她变得很强。我太清楚,在这末日废土之上,“强大”二字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与血泪。一个女孩,没有父母陪伴,没有安稳的成长环境,要在掠食者的獠牙下求生,要在光明教廷的追杀中逃亡,要在一次次生死边缘挣扎,才能磨砺出这样一身过硬的本领。她的铠甲上必然布满了无数次战斗留下的凹痕,她的心里必然藏着无数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我实在不敢想,这段时间里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不是也曾饿到头晕眼花,只能靠啃咬干硬的压缩饼干充饥?是不是也曾在战斗中身受重伤,只能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忍着剧痛包扎伤口?是不是也曾在深夜里思念父母,抱着冰冷的被褥默默流泪?每一个念头,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在我的心上反复切割,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也知道了,当初我托付女儿的男孩,他叫齐思瞒。
是影寒在战斗的间隙,用断断续续的话语告诉我的。她说,当年是思瞒哥和云依姐把她从尸山血海中抱了出来,是他们省下仅有的口粮喂她长大,是他们教她读书写字,教她战斗技巧,是他们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呵护。她说,思瞒哥虽然总是看起来有些沉默,但一直都在默默保护她,好几次为了救她,都差点丢了性命。
我看向不远处那个同样满身伤痕的年轻男人,他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随时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他的眼神沉稳,动作干练,身上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沧桑感。我能感觉到他对影寒的珍视,那种眼神,是亲人般的守护,是伙伴间的信任。谢谢你,思瞒。谢谢你没有辜负我的托付,谢谢你在我缺席的岁月里,替我守护了我的女儿。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好好向你道谢,好好补偿你这些年的辛苦。
但这一次。
我们来不及寒暄。
还没等我好好抱抱我的女儿,还没等我问问她这些年具体的经历,还没等我向思瞒和其他伙伴说声感谢,天地间就突然响起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威压。那股力量太过恐怖,远超我当年面对的任何敌人,甚至比我【铭刻】爆发时的力量还要强盛百倍、千倍。
天空瞬间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紫色,厚重的云层翻滚着,像是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即将破云而出。空气变得凝滞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铅块,让人胸口发闷。周围的伙伴们脸色骤变,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警惕。
是天使。
他又复活了。
不!
是真正的他降临了。
对于天使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当年光明教廷之所以要置我于死地,除了觊觎我的【铭刻】异能,更因为他们是天使的信徒,而我对这个所谓的“神明”始终抱有怀疑。只是我从未想过,这个被光明教廷奉为信仰的存在,竟然会是如此恐怖的怪物。
我们打不过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伙伴们纷纷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各种颜色的能量光束朝着天使射去,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异能爆发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用出了全力,有的负责防御,有的负责牵制,有的负责攻击,拼尽了全力想要阻挡天使的脚步。
可这一切,在天使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它似乎只是轻轻挥动了一下羽翼,就产生了一股强大的风暴,将所有的攻击都轻易化解。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伙伴,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瞬间被抛飞出去,口吐鲜血,生死未卜。
我也拼尽了全力,想要动用【铭刻】异能。可复活后的我,尽管实力已经强大了很多,但天使的威压太过强大,我的异能刚一调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了回去,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们似乎已经没有了胜算,或者说,是一点也没有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深陷绝望之余。
又是我的女儿站了出来,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仰天长啸,声音震彻天地。体内的【具临】异能不再是单纯的能量爆发,而是与整个地球产生了共鸣。大地开始颤抖,山川移位,江河倒流,一股远比天使更加强大、更加威严的力量从地心深处涌出,凝聚成了一尊巍峨的巨人——地球意志。
那尊巨人如同天地的主宰,浑身散发着古老而神圣的气息。它只是淡淡地看了天使一眼,就让天使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它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握,就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天使攥在了手心。
然后一拳给他轰到了太空之中。
我们追了上去,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将天使打的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但天使最后的话,让我明白了,原来,天使死了,异能也将消失,还好,我这笨蛋女儿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或许也是因为齐思瞒这孩子不要命的样子吓到我的女儿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好。
所以在我的女儿想明白一切以前,我握住了我女儿的手,在我的鼓励下,我的女儿,最终对天使发出了最后一击。
天使发出了绝望的嘶吼,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地球意志的束缚。最终,在地球意志的力量下,天使一点点地被碾压、被湮灭,化作了虚无。
我们战胜了天使。
天空重新变得湛蓝,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幸存的人们欢呼雀跃,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可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能量正在快速流失。
而至此。
我也又要消失了。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指尖已经渐渐失去了实体感,那种感觉,和我当年死亡时一模一样,却又更加清晰。
没有了天使,也就没有了异能。天使是所有源初异能的源头,它的湮灭,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异能都将不复存在。而我,是影寒用【具临】异能复活的产物,是依托着异能才得以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异能,我的女儿,也就失去了复活我的方法。
而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永远离开她了。
但我还是很开心。
因为我再次见到了我的女儿。虽然相处的时间如此短暂,短到我甚至没能好好抱抱她,没能好好听她说说这些年的经历,没能好好弥补我作为母亲的亏欠。但能再看她一眼,能看到她平安长大,能看到她变得如此优秀,能亲眼见证她拯救了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慰藉。
但也更心疼我的女儿。
她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刚从死神的手中夺回了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就要再次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上一次,她失去了父母;这一次,她不光又要失去失而复得的父母,还要失去那些陪伴她一路走来的伙伴。
我看向四周,思瞒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其他被影寒用异能具临回来的伙伴,也都面临着同样的命运。他们都是影寒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她在这乱世中最坚实的依靠。可现在,他们都要一个个离开她了。
甚至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要走了。
好像……就留下她一个人了。
这个世界恢复了和平,可我的女儿,却要独自留在这个没有亲人、没有伙伴的世界上,独自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一想到她可能会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基地里,看着曾经伙伴们用过的物品发呆;一想到她可能会在遇到困难时,再也没有人能像思瞒一样挺身而出保护她;一想到她可能会在深夜里,再次因为思念而默默流泪,我的心就像被揉碎了一样,疼得无以复加。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影寒走去,但时间没给我机会,我根本来不及抱抱她。
最后,我只能温柔地看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我心中最想说的话:“寒寒……要幸福的……活下去。”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体内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但我,只来得及说一句让她幸福的活下去的话。
唉。
换成好好活下去应该好一点吧。
“幸福”二字,太过沉重,太过遥远。在这刚刚经历过浩劫的世界上,想要幸福,谈何容易?我应该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地面对;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让自己受委屈;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真是的。
我做母亲的时间太短了。从她出生到我死去,不过短短两个月;从复活到再次离开,也不过短短十几个时辰。
仔细想来,我从未给她喂过一次奶,从未给她换过一次尿布,这些一直是我的丈夫在做。
而我也从未给她讲过一个故事,从未在她生病时守在她的床边,从未在她受委屈时安慰过她。我甚至连一句像样的叮嘱,都没能好好说出口。
一点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好我的孩子。
我做母亲的时间太短了。
我甚至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不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害怕什么;不知道她这些年,最需要的是什么。我这个母亲,做得太不合格了……
如果有来生,我真想做一个合格的母亲。陪她长大,教她说话,教她走路,看着她从懵懂的幼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她遇到困难时,给她依靠;在她受委屈时,给她安慰;在她开心时,陪她一起欢笑。我想把我所有的爱,都毫无保留地给她,让她在爱的包围中,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影寒的脸庞在我眼前渐渐变得不清晰。我能看到她在流泪,能听到她在哭喊着“妈妈”,那声音撕心裂肺,让我心如刀绞。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寒寒,对不起,妈妈又要丢下你了。
寒寒,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寒寒,愿你余生,平安喜乐,再无颠沛流离。
这是我作为母亲,最后的心愿。
随着最后一丝意识的消散,我的身体彻底化作了虚无,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属于母爱的气息,萦绕在影寒的身边,久久不散。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具临:极恶都市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