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日头，终于挣破了云层，将暖融融的光洒向大地。易军大营不远处的青州城，因着雪霁天晴，又恰逢腊月廿八的年集，早已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街巷两旁的积雪被清扫到屋檐下，堆成了半人高的雪堆，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与街边挂着的红灯笼相映成趣，倒添了几分年关将至的热闹。易枫一身藏青色素袍，腰间只系了一根玄色布带，褪去了往日的铠甲与披风，倒少了几分沙场的凛冽，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温和。他左手牵着朱琏，右手牵着邢秉懿，身后跟着步履轻盈的赵福金，一行四人，不紧不慢地走在青州城的石板街上。朱琏身着一袭湖蓝色棉裙，外罩一件银狐毛领的披风，乌黑的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碧玉簪，眉眼间带着端庄温婉的笑意。她本就是出身名门，后又入主中宫，见惯了汴京的繁华，却因靖康之变，久居军营，这般踏足市井，已是久违的惬意。她的脚步不疾不徐，目光扫过街边琳琅满目的年货——红彤彤的春联、金灿灿的福字、油汪汪的腊肉、甜滋滋的糖画，眼底便漾起几分柔和的暖意，时不时侧头与易枫低语几句，声音轻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邢秉懿则穿了一身浅粉色的袄裙，披风是藕荷色的，衬得她本就温婉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娇柔。她的性子本就内敛，此刻被易枫牵着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脸颊便微微泛红，目光怯生生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象，像个初入尘世的小姑娘。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她却只觉得安心，脚步紧紧跟着易枫，生怕走散了一般，偶尔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便会轻轻拽拽易枫的衣袖，眼中满是好奇。赵福金走在最后，一身月白色的棉袍，披风是素白色的，只在领口绣了几枝细细的梅枝。她的步伐依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不复往日的拘谨瑟缩。易枫的那番剖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紧锁的门扉，此刻走在这熙攘的市井之中，看着身边的易枫与两位姐妹，她的嘴角也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她的目光，落在街边一个捏泥人的摊子上，那里正有个五六岁的孩童，举着一个捏好的小将军泥人，笑得眉眼弯弯。赵福金看着那孩童，眼中便闪过一丝温柔，想起了营中嬉闹的昭龙，脚步便慢了几分，却又很快跟上，生怕落了后。“慢点走，莫要挤着。”易枫感受到掌心的柔软，又回头看了一眼赵福金，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他知道，三人久居军营，这般出来逛街，怕是心中既欢喜，又带着几分局促。朱琏闻言，笑着点头：“夫君放心，这般热闹，倒是许久未曾见过了。”她抬手指向街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你看，那糖葫芦红得喜人，承宇与昭龙见了，定是要馋得流口水的。”易枫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那摊子上插满了红彤彤的糖葫芦，糖衣在阳光下闪着光，诱人得很。他便笑了：“那便买几串回去，给孩子们解解馋。”说罢，便牵着二人，朝着那摊子走去。 卖糖葫芦的小贩见来了主顾，连忙笑着招呼：“客官，要几串？俺这糖葫芦，酸甜可口，自家做的，干净得很！” “来五串。”易枫说着，从袖中摸出几文钱，递给小贩。小贩麻利地取下五串糖葫芦，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客官拿好！祝您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易枫接过糖葫芦，递给朱琏一串，又递给邢秉懿一串，再递给赵福金一串，自己留了一串，剩下的那一串，便揣进了怀里，想着回去给承宇与昭龙。朱琏接过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她便笑了：“还是儿时的味道。”邢秉懿也咬了一小口，糖衣的甜，山楂的酸，在舌尖交织，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脸颊上的红晕更浓了。赵福金捏着糖葫芦，却没有立刻吃，只是看着那红彤彤的果子，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她想起汴京的宫苑里，也曾有这样的糖葫芦，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帝姬，身边有宫女相伴，想吃便有。只是后来，那般日子，便再也回不去了。易枫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转头看她：“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赵福金回过神，连忙摇了摇头，轻轻咬了一口，声音带着几分软糯：“好吃，很甜。”易枫便笑了，伸手替她拂去了发间沾着的一片雪花：“喜欢便好。”赵福金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却没有躲闪，只是低头，轻轻咬着糖葫芦，嘴角的笑意，愈发真切。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街边的摊子愈发热闹。有卖春联福字的，笔墨纸砚铺在案上，摊主正挥毫泼墨，写下一副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春联；有卖窗花的，红彤彤的窗花剪得栩栩如生，有喜鹊登梅，有年年有余，引得不少妇人围在摊子前挑选；还有卖年货的，花生、瓜子、糖果、腊肉，堆得像小山一般，香气四溢。朱琏看着一副写着“收复中原，还我河山”的春联，眼中便闪过一丝动容。她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墨汁淋漓的字迹，声音带着几分感慨：“若这春联上的话，能早日实现，便好了。”易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也泛起一阵波澜。他知道，朱琏虽是女子，却心系家国，收复中原，重返汴京，是她心中最大的期盼。易枫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坚定：“会的。总有一日，我会带着大军，踏破金国的都城，将金兵赶出中原，让你，让福金，让秉懿，让所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能重返故乡。”朱琏看着易枫眼中的坚定，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眼中闪着泪光，却笑着说：“我信你。”邢秉懿也握紧了易枫的手，声音温柔却坚定：“夫君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赵福金站在一旁，看着三人，眼中也闪过一丝坚定。她知道，易枫不是在说空话。这些年来，他率领易军，南征北战，收复了一座又一座城池，让无数百姓摆脱了金兵的蹂躏。她相信，总有一日，他会实现自己的诺言。就在这时，街边一阵喧闹，引得众人侧目。只见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前，围了不少孩童，那摊主正捏着一个泥人，捏的是一个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将军，威风凛凛，栩栩如生。“那泥人捏得真好。”邢秉懿轻声说道，眼中满是赞叹。“走，去看看。”易枫说着，便牵着二人，朝着那摊子走去。赵福金也连忙跟上。摊主见来了几位贵客，连忙笑着招呼：“客官，要不要捏个泥人？俺这手艺，青州城里数一数二的！想捏什么，俺都能捏！”易枫看着那将军泥人，便笑了：“给俺捏四个，一个将军，三个夫人，要栩栩如生的。”摊主闻言，眼睛一亮：“好嘞！客官稍等！”说罢，便拿起一团彩泥，手脚麻利地捏了起来。朱琏、邢秉懿与赵福金闻言，都忍不住红了脸颊。朱琏嗔怪地看了易枫一眼，却没有反驳，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摊主的手艺确实精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四个泥人便捏好了。那将军泥人，身披玄甲，手持长枪，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竟与易枫有几分相似。三个夫人泥人，个个身姿窈窕，眉眼温婉，分别穿着湖蓝、浅粉、月白三色的衣裳，竟与朱琏、邢秉懿、赵福金的衣着一模一样。“太像了！”邢秉懿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满是惊喜。朱琏也笑着点头：“摊主的手艺，当真是巧夺天工。”赵福金看着那个穿着月白衣裳的泥人，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伸手轻轻抚摸着，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易枫付了钱，将四个泥人小心翼翼地收进袖中，笑着说：“回去摆在案上，也算是个念想。”一行人又逛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给孩子们买的泥人、糖葫芦，给三人买的胭脂水粉、绸缎布料，还有一些年货。易枫的手上，渐渐提满了东西，却依旧牵着朱琏与邢秉懿的手，脚步稳健，脸上满是笑意。日头渐渐西斜，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些。朱琏看着天色，便说：“夫君，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免得孩子们等急了。”易枫点头：“好。”说罢，便转身，牵着二人，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赵福金跟在身后，手中捏着一串没吃完的糖葫芦，看着前方三人的背影，眼中满是温暖。夕阳的余晖，洒在四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朱琏与邢秉懿走在易枫的两侧，赵福金跟在身后，四人的脚步，踩在青石板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街边的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映得四人的身影，愈发温暖。“夫君，”朱琏忽然开口，声音温柔，“今日这般，真好。”易枫转头看她，眼中满是笑意：“往后，这般日子，会越来越多的。”邢秉懿也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憧憬：“等收复了中原，咱们便在汴京买一处宅院，每日都这般，逛街，赏花，看孩子们嬉闹。”赵福金闻言，也轻声说道：“嗯，还要带着昭龙，去汴京的御街上，吃遍所有的小吃。”易枫看着三人眼中的憧憬，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他握紧了掌心的柔软，脚步愈发坚定。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战火依旧未熄，但只要身边有她们相伴，只要心中有这份期盼，便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夕阳的余晖，将青州城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橙红。四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巷的尽头，只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与风中飘来的糖葫芦的甜香，在这乱世的暖阳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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