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有重量的。
林三酒踏入#19号舱的瞬间,就感受到了。
一种稠密到几乎可以触摸的黑暗,像某种液态的丝绒,从四面八方包裹上来,封住口鼻,压住胸腔。
他停在门内一米处,没再往前。
身后的气密门无声闭合。
“咔嗒~”
最后一丝走廊的蓝光被切断。
绝对的黑暗,连轮廓都没有。
他闭上眼,三秒后重新睁开,让瞳孔适应。
……没用。
这不是自然黑暗,是某种主动遮蔽系统。
墙壁、天花板、地板,所有表面都覆盖着吸光材料,连声音都被吞噬。
呼吸声在耳膜内回荡,像在空井里。
林三酒站着不动。
催收员的本能告诉他:在这种地方,第一个动作会触发什么,完全未知。系统可能正在扫描他的体温、心跳、灵能波动,甚至脑电波频率。任何突然移动,都可能被判定为“入侵行为”。
他等。
十秒、二十秒……
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平稳得像生命倒计时。
然后,前方两米处,有光浮起。
不是灯光,是全息投影。幽蓝色的数据流凭空出现,在空中交织,旋转,凝固成一面熟悉的墙。
绩效墙。
但不是大厅里那种公开版本。
这是内部监控视图,密密麻麻的数据行滚动刷新,每个条目都标注着极端隐私的信息:
「编号:h-001|姓名:赫尔墨斯·林·已归档」
「状态:人格模板提取进度97.3%|原始记忆焚毁率99.1%」
「风险标记:自主意识残留(0.7%)|建议加速格式化」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划重点:0.7%
三天前,赫尔墨·零还能通过家庭照片向他发出严厉警告。
现在,他的人格只剩下千分之七的碎片。
投影继续滚动。
下一行:
「编号:K-7|姓名:保密·权限不足」
「职位:b3层记忆回收部主管」
「本月绩效:回收记忆总量——1427年」
「人性指数实时监测:12.7%·持续下降中」
关联项目:
·记忆银行金色区维护(权限等级:S)
·未分类记忆胶囊归档(特别指令)
·“跳出者”相关数据追踪(优先级:最高)
“……1427年。”
林三酒在心里算了一下:按新沪市平均寿命80年算,这相当于近18个人的完整一生……而这只是一个月的“回收量”。
这行数据的拥有者,老K。
此刻很可能就在附近。他的机械眼可能正通过某个隐藏摄像头,看着这里。
投影定格。
所有数据行清空,只剩中央一行红字: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者。”
“身份识别中……”
林三酒站在那儿,仍然没动。
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扫描。不是肉眼可见的光束……某种更细微的、像微风吹过皮肤的感觉。从左肩开始,缓慢移动,经过胸口,到右肩,再向下。扫描路径异常细致,连夹克上雨水的湿度、鞋底沾的灰尘都在分析范围内。
三秒后,投影更新:
「识别结果:林三酒·催收员·已离职」
「信用等级:-∞·异常」
「灵熵波动:临界值以上·未注册异能」
「灵魂韧性评估:+∞系统错误·重新计算中」
最后一行字反复闪烁。
+∞
……无限大。
系统无法估值。
林三酒想起之前的虚拟评估室,系统也卡在这个判定上。当时他以为是偶然,现在看……这是他身上某种系统无法解释的异常特质。
就在这时,舱内响起声音。
人类的声音。
中年男性,音色浑厚低沉,带着某种金属摩擦的质感,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
“灵魂韧性……+∞……”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法定位声源。但语气里有明显的困惑,甚至是一丝……好奇。
林三酒依然没动,但开口了,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K?”
对方沉默。
五秒后,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像在耳边:
“你不该来这里。”
“但我来了。”林三酒说,“而且是你的系统放进来的。”
“你的验证方式……不在协议里。”老K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纸鸟……那是什么?”
“真实的存在。”林三酒说,“系统编译不了的东西。”
……又是沉默。
这次时间更长。
黑暗中,只有投影上闪烁的数据流,幽蓝的光映出林三酒半张脸的轮廓,另一半埋在阴影里。
然后,投影突然切换。
不再是绩效数据,是一份档案。
封面上写着:
「项目编号:xY-001」
「状态:跳出者·系统无法追踪」
「首次接触记录:2022.08.14·接触者:赫尔墨斯·林(神经接口研究组首席科学家)」
「关联人员:林三酒(兄长)·记忆锚点异常(参见备注)」
林三酒的呼吸停了。
2022年8月14日。
这个日期像冰锥刺进颅骨。
不对。
绝对不对。
小雨失踪是2020年12月1日。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他追出去,只看见空荡的巷口和一只落在水洼里的纸鸟。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回来。调出监控录像,小雨走进了市一中心理辅导室的一面镜子。
2020年12月1日。
这个日期他刻在心里,像墓碑上的日期。
但现在系统告诉他:2022年8月,一个叫赫尔墨斯·林的人接触过她。
2022年。
比他的记忆晚了将近两年。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但声音卡在喉咙里。
档案自动翻开。
第一页,加粗的备注栏:
「备注:关联人员林三酒记忆锚点锁定为2020.12.01,经测谎仪及神经扫描确认,其认知中该日期为绝对事实。推测为‘跳出者’引发的认知污染效应……当目标跳出系统逻辑时,其存在时间线对观察者产生不可逆干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处理建议:不纠正,不干预。错误记忆有助于降低调查动机。」
林三酒盯着那行字,感觉世界在旋转。
认知污染。
错误记忆。
降低调查动机。
所以……他这五年来坚信的“妹妹在2020年失踪”,可能是假的?
可能是系统,或者小雨自己,或者某种超越理解的力量,在他的记忆里植入了一个错误的锚点?
为了让他……不要追查得太深?
然后他看到了采集记录:
? 记忆样本采集记录(合规部分)
·2018.03.21:雨天街头场景(情感强度:S级)
·2019.07.14:旧楼天台折纸鸟(行为模式异常)
· 2022.08-2023.06:定期监控数据(频率递增)
· 2023.07.14:红雾事件现场灵能残留(无法解析·跳出确认点)
每一行记录后面,都有采集者签名:K-7
林三酒的手指开始发抖,想说点什么,但话憋在胸腔,压在心头,强烈建议窒息感袭来。
2022年8月到2023年6月。
整整十个月。
系统在监控小雨。
而他那段时间在干什么?
林三酒疯狂回忆。
2022年夏天……他在催收灵能贷,每天追债,疲惫不堪。他记得自己经常做噩梦,梦见小雨在街头转身,但脸越来越模糊。他以为那是悲伤导致的记忆退化。
但现在看,那可能是记忆被篡改的副作用。
他的妹妹,林小雨。
在他以为她已经失踪两年后,其实还活着。
还在被系统监控。
还在……反抗。
“红雾事件是2023年7月……”他喃喃自语。
所以真实的顺序是:
1. 2022年8月:赫尔墨斯·林接触小雨(她拒绝加入实验)
2. 2022年8月-2023年6月:系统持续监控她
3. 2023年7月14日:红雾事件,她“跳出”。
4. 然后系统篡改了所有人的记忆,包括他的,将她的“消失时间”提前到2020年
……为什么?
老K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跳出者’的存在本身,就是系统漏洞。”
“如果人们知道有人能在2023年跳出系统,就会有人尝试模仿。”
“但如果人们以为她早在2020年就‘普通失踪’了……那就只是一个悲剧,不是一种可能。”
林三酒抬起头,看着黑暗中那只机械眼的红光。
“所以她还活着?”他问,声音里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不是‘死了’,是‘跳出’了?在某个……系统无法描述的地方?”
“……是的。”老K说,“‘跳出者’不是死亡,是存在状态的改变。系统无法追踪她,无法描述她,甚至无法确认她是否还符合‘存在’的定义。但她没有『不存在』”
“……没有不存在。”
这五个字像咒语,在林三酒脑子里炸开。
五年了。
他以为自己在寻找一个死人。
在悼念一个消失的妹妹。
在试图抓住一缕早已散去的魂。
但现在他知道:她可能还在。
用另一种方式。
在系统之外……那里有一个『栅栏』
在真实与编译的缝隙里。林三酒的手,在身侧慢慢握紧。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投影继续翻页。
第三页,是一张照片。
林小雨14岁时的证件照,穿着蓝色校服,表情拘谨,眼睛没看镜头,看向左下角。照片边缘有些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而在卷起的边角下方,露出一小块粉红色的东西。
林三酒瞳孔骤缩。
他上前一步,脸几乎要贴到投影上。
……看清了。
那是一张草莓贴纸。廉价的那种,水果形状,表面有层光膜。贴纸已经褪色,边缘起皱,但草莓的轮廓还在。
林三酒记得这张贴纸。
他用第一笔催收佣金给她买了一整本贴纸簿。她最喜欢草莓图案,贴得到处都是:铅笔盒、作业本、床头、冰箱门……最后一张,她贴在了自己的学生证照片后面。
“这样哥就能一眼找到我啦。”她当时笑着说。
后来学生证丢了。贴纸也不见了。
现在,它在系统档案的照片上。出现在老K经手的记忆采集记录里。
林三酒盯着那张贴纸,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黑暗说:“你碰过她的记忆。”不是疑问,是陈述。
老K没有立即回答。
黑暗中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械关节转动的“嘶嘶”声,像是什么东西在调整姿态。
几秒后,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低沉,甚至有些……疲惫:“我的工作是回收。”
“……回收什么?”林三酒已经恢复平静。
“所有被判定为‘可提取’的记忆。”老K说,“情感模块、神经反应模式、感官体验数据……系统需要这些来优化产品。你妹妹的记忆,质量很高。”
“产品质量?”林三酒的声音冷下来,“你们给记忆打分?”
“打分,评级,定价。”老K的声音毫无波动,“S级记忆可以卖到500年信用寿命。你妹妹的‘雨天场景’和‘纸鸟折纸’,都是S级。”
林三酒感到胃部一阵抽搐。
某种更深的、近乎恶心的寒意。
他想起陈工……那个失去婚礼记忆的男人,坐在早餐铺里说“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你”。那些被抽走的记忆,最后变成了商品,在某个地方被标价出售。
现在林三酒知道,妹妹的记忆也在那个商品架上。
“但你没能拿走全部。”林三酒说,目光落在投影的“跳出者”标签上,“她跳出去了。”
“……是的。”老K承认了,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极细微的波动,“她的最后一段记忆……红雾事件现场。我们无法提取。数据流在接触到她灵能残留的瞬间,发生了拓扑扭曲。系统记录为‘不可编译的真实’。”
“所以你们标记她为‘跳出者’。”
“是的。系统无法理解她去了哪里,甚至无法描述她的‘跳出’过程。”老K停顿,“但你的档案里……有线索。”
投影再次切换。
这次显示的,是林三酒自己的档案。
「姓名:林三酒」
「编号:N-427·临时」
「异常特质:灵魂韧性+∞」
关联线索:
·与跳出者林小雨存在血缘关系·基因匹配度99.8%
·持有“不可编译物品”(纸鸟·状态:活跃)
·左眼银雾残影:红雾事件后遗症·疑似灵能接口
·近期行为:连续跟踪记忆剥离受害者·编号c-G“陈工”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红色,加粗:
建议处置方案:立即控制,强制进行记忆深度扫描,提取“跳出者”关联数据。
风险警告:目标可能已触发“真实性悖论”感染,存在污染系统风险。
林三酒读完,反而笑了。
笑声很轻,但在绝对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所以你现在要抓我吗,老K?”他继续追问,“执行你的‘建议处置方案’?”
黑暗中,机械转动的嘶嘶声又响起了。
这次持续了更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在计算,在权衡。
十秒、二十秒……
然后,老K的声音响起,但这次不是从四面八方,是从正前方传来,距离不到三米:
“我的女儿……小雅。”
林三酒没说话。
“她七岁。”老K继续说,声音里的金属质感减弱了,多了某种粗糙的、像砂纸摩擦的东西,“三年前,一场灵能事故。她的意识……被困在了系统底层。系统说,只要我继续工作,她就能以‘记忆标本’的形式存在。”
林三酒想起绩效墙上那行“人性指数12.7%”。
“他们用她威胁你。”他说。
“不是威胁。”老K立即纠正,“是交易。我给他们记忆,他们给我女儿‘活着’的假象。公平交易。”
“……公平?”林三酒重复这个词,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平静的确认。
“……不。”老K沉默两秒后说,“这不公平……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话音落下时,前方黑暗中有光点亮起。
不是投影,是一只机械眼。
银白色的外壳,中央的镜头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某种深海生物的眼睛。它悬浮在离地一米七的高度,正对着林三酒。
林三酒看着那只眼睛。
他知道,这只眼睛后面,连着一具类似老陈的半机械生命。那具身体里,只剩12.7%的人性,其余部分已经被系统改造成执行任务的工具。
但就是这12.7%,让老K没有立刻按下“清除”按钮。“你妹妹的照片……”老K的声音从机械眼后方传来,“贴纸是我贴的。”
林三酒一怔。
“三年前,我处理她的档案时,在回收材料里发现了这张贴纸。”老K说,“按规定,这种‘无用附属物’应该销毁。但我……留下来了。贴在了照片后面。”
“……为什么?”
机械眼的红光微微闪烁,像在思考。
“因为我女儿……也喜欢草莓贴纸。”老K的声音低下去,“她出事前,最后一幅画,画的就是草莓田。她说:爸爸,以后我们一起去摘草莓。”
舱内陷入沉默。
只有机械眼内部零件运转的、极其细微的嗡鸣声。
林三酒看着那只眼睛,突然问:
“你现在还能想起她的脸吗?”
机械眼的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然后,老K的声音响起,但这次不是通过扬声器,是某种更直接的、像脑内通信的传输方式,直接在林三酒意识里响起。
数据检索:女儿面部特征
结果:图像文件已损坏87%
剩余可识别部分:眼睛颜色(棕色)、酒窝位置(左颊)、刘海分叉角度(37度)
完整度评估:不足以重构视觉记忆
……林三酒明白了。
老K不是在“回忆”女儿的脸。他是在调取数据。那些本该属于父亲的本能记忆……孩子笑起来眼睛弯的弧度,哭的时候鼻头会红,生气时会噘嘴。
全部被系统焚毁了。
剩下的,只是冰冷的参数。
“所以你也快忘了。”林三酒说。
“……是的。”老K承认,“每执行一次回收任务,我就会焚毁一部分自己的记忆。系统说,这是‘必要的代价’,为了维持工作所需的‘情感隔离’。”
“你现在还剩多少?”
“关于小雅的完整记忆片段:3个。总计时长:7分42秒。”老K报出数字,像在报告库存,“按当前焚毁速率,还能维持……两个月。”
两个月后,这个父亲将彻底忘记女儿的样子,“老K”存在的意义不在,也会随之死去。
当然他还会继续工作……回收别人的记忆,继续焚毁自己所谓的人性,但一个失去所有情感的人还有什么「人性」。
仅仅是因为系统需要他这么做……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当然,也可能是全部。
机械眼的红光,持续闪烁。
林三酒站在那里,看着那点红光。他想起陈工盯着辣酱瓶的眼神,想起李静剥鸡蛋时颤抖的手,想起赫尔墨·零那张纯白的脸。
所有人都被嵌套进同一个系统。
“我们”都以为自己在做选择。
但其实,选择早就被设计好了。
“你要抓我吗?”林三酒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平静得像在问天气。
机械眼的光,稳定下来。
老K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金属质感的平静:“19号舱的访问记录,我会修改成‘系统误触’。”声音再次传来,“你有三分钟离开b3层。三分钟后,巡逻机械臂会经过这里。”
“出口在走廊尽头,右转,通风管道第三格栅栏可拆卸。”
林三酒没动。
“为什么帮我?”
机械眼的光芒,微弱地、几乎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因为那张草莓贴纸。”老K说,“还因为……”
他停顿了很久。
久到林三酒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时,声音才继续:“还因为,你的灵魂韧性是+∞。系统无法估值你。”老K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也许……你能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赫尔墨·零是一场悲剧,我们所有人都在舞台上……没有选择,剧本早已写好。”
话音落下,机械眼的光熄灭了。
舱内重新陷入绝对的黑暗。
但这次,前方传来了极轻微的“咔哒”声,是锁具打开的声音。
气密门,滑开了一条缝。
走廊的蓝光,像刀刃般切进黑暗。
林三酒站在原地,又深深看了一眼投影。
妹妹的照片还悬浮在那里,草莓贴纸在边角泛着褪色的粉红。
他转身,走向门缝。
迈出舱门前,林三酒扭头,对着黑暗说:
“我会找到跳出系统的方法。或许,不是一种。”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机械眼内部零件最后一声轻微的“嘀”,像某种确认,又像告别。
林三酒踏入走廊。
门在身后闭合。
走廊依旧空旷,蓝光脉动。
全息屏还在滚动老K的绩效数据:
「K-7|记忆焚毁量:87.3%|人性剩余:12.7%」
但林三酒现在知道,那12.7%里,至少还有一丝,属于一个记得给陌生人照片贴上草莓贴纸的父亲。
他沿着走廊快步走,右转,找到通风管道。
第三格栅栏果然松动了。用力一推,铁栅栏向内滑开,露出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没有犹豫,钻了进去,在黑暗中匍匐前行。
管道里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远处传来机械臂移动的规律声响,越来越近。
……加快速度。
三分钟。
他得在三分钟内,离开这栋楼。
离开这个把人变成数据、把记忆变成商品、把爱变成可焚毁燃料、把真相修改成他们想要的样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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