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婉兰伤心欲绝,但是还有,会有人想对她下手。这日,婉兰刚走在御花园,身边有小莲陪同着。
婉兰立在廊下,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素色宫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垂眸看向那片泛着油光的地面,指尖在袖中悄然攥紧,指节泛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脂味,混杂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气,显得格外突兀。
“油?”她轻嗤一声,声音里淬着冰,“是想让本宫摔个措手不及,还是想借这滑腻之地,再编排一出‘失足’的戏码?”
小莲吓得腿肚子发软,忙上前搀扶:“娘娘,咱们快绕开吧!奴婢这就去传管事太监来清理,定要查是谁如此大胆!”
“不必慌。”婉兰抬手按住她,目光扫过那片油迹,像是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尘埃,“这点伎俩,也配在本贵人面前摆弄?”她抬步向前,裙摆扫过地面时,足尖稳稳落在油迹边缘的青砖上,分毫不差,“本贵人,可是从小就在皇宫里打滚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龌龊阿臜的手段没尝试过,这点油算什么?”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说旁人的旧事,可小莲知道,那“旧事”里藏着多少浸骨的寒。婉贵人能从儿时的尘埃里一步步走到今日,靠的也从不是忍气吞声。
“他们当灵儿没了,我便会乱了方寸,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婉兰低头,看着油迹在阳光下折射出的诡异光泽,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太天真了。越是这时候,贵人我越要站得稳。他们想看着我倒下,我偏要站得笔直给她们看。”
她转头看向小莲,眼神清明如洗,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让人取些棉纸来,把这油细细刮下来收好,送去慎刑司验看。查清楚,是御膳房的菜油,还是浣衣局的皂油,最近哪处库房少了份额。另外,传我的话给禁军统领,从今日起,凝露轩周围的巡逻,加派三倍人手,一寸地都不许漏过。”
“是!”小莲应声时,声音已稳了许多。她望着自家主子挺直的脊背,忽然明白,灵儿的死像一把火,烧掉了婉贵人身上最后一点对这深宫的温情,剩下的,是从骨血里熬出来的坚韧。
婉兰望向走廊尽头的阴影,那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带着贪婪与恶意。她轻轻抚上小腹,那里传来微弱的胎动,像一粒种子,在绝境里扎了根。
“想动我和孩子?”她在心底冷笑,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承受后果。”
风穿廊而过,卷起几片枯叶,落在油迹上打着旋儿。婉兰转身,足尖踏着干净的青砖稳步前行,背影挺得笔直,像极了那年在浣衣局的寒冬里,她赤着脚站在冰水里,硬是没让自己打一个寒颤的模样。
这深宫的路,她从小走到大,早就懂了——想活下去,想护住手里的东西,就得比暗处的鬼魅更狠,比所有明枪暗箭都更强。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伎俩,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她等着,等着那些人露出马脚的那天,到时候,新仇旧怨,一并清算。
凝露轩的烛火彻夜未熄,朱见深握着婉兰的手,指尖抚过她腕间淡淡的青色血管,眼底是掩不住的疼惜。自小灵儿出事,她便夜夜难眠,眼下的青影重得像化不开的墨,唯有谈及腹中胎儿时,眼里才会漾起一丝暖意。
“兰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明日起,你便是婉妃了。”
婉兰一怔,抬眸望他,烛光在她眼中碎成点点星火:“陛下……这不合规矩。臣妾入宫时日尚短,且……”
“规矩是人定的。”朱见深打断她,指尖轻轻点在她小腹上,那里正传来微弱的胎动,一下下撞在他手心里,像极了多年前他初遇她时,她眼里倔强的光,“你怀的是朕的孩子,是这江山的根脉。朕要给你最体面的尊荣,护你和孩子周全。”
他知道,这道旨意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后宫之中,多少人熬了十年八年才挣得一个妃位,婉兰从贵人一跃晋封,且是在这风口浪尖上,难免引人非议。可他更清楚,唯有抬高她的位份,才能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有所忌惮——动婉妃,便是动皇家的体面,动他朱见深的底线。
次日清晨,李德全捧着明黄的圣旨踏入凝露轩时,小莲等人惊得跪倒在地,连叩首的动作都带着颤。婉兰扶着宫女的手起身接旨,听着李德全用那惯常的尖细嗓音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凝露轩婉贵人,性资敏慧,淑慎有仪,今身怀龙裔,特晋封婉妃,赐居永寿宫,钦此。”
“臣妾接旨,谢陛下隆恩。”婉兰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声音平静无波,心里却清明如镜。这道圣旨,是荣宠,更是铠甲。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贵人,而是能与后宫诸妃分庭抗礼的婉妃,肩上担着的,是护好孩子、查清真相的重责。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
景仁宫的旧人听闻时,正蹲在墙角剥莲子,闻言手一抖,莲子滚落在地:“当年在浣衣局搓洗衣物的丫头,如今竟成了婉妃?”
永和宫的周妃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划破指尖也浑然不觉:“跳级晋封?陛下眼里,难道就只有她腹中那点血肉?”
慎刑司的牢门外,巧儿听到狱卒闲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恨得牙齿打颤。她原以为婉兰没了灵儿这个臂膀,又痛失心腹,定会一蹶不振,却没料到,对方竟借着龙胎步步高升,离权力的中心越来越近。
而永寿宫的匾额刚挂上去,朱见深便派了禁军守住宫门,里三层外三层,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婉兰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蓝得像一块无瑕的玉。小莲捧着新制的凤钗进来,喜滋滋道:“娘娘,您看这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是尚衣局连夜赶制的,说是陛下特意吩咐的。”
婉兰接过步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却没半分喜悦。她知道,这凤钗的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更深的漩涡。晋封只是开始,那些因嫉妒而生的暗箭,因恐惧而来的算计,只会比从前更密集。
“把步摇收起来吧。”她淡淡道,“去备些笔墨,我要给陛下写封谢恩折子。另外,让人把灵儿的那半块碎玉,好好收进锦盒里。”
小莲应声退下,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轻响。婉兰走到案前,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她想起灵儿临死前的眼神,想起张迁藏在密道里的冤屈,想起巧儿在慎刑司的抵死不认,更想起那个躲在暗处的汪直。
这封谢恩折子,写的是荣宠,藏的却是决心。
她落笔,字迹清隽却带着力量:“臣妾谢陛下圣恩,必谨守本分,护龙胎安康,亦盼陛下早日查清旧案,以慰亡灵,以安宫闱……”
窗外的风卷起帘角,吹得烛火晃了晃。婉妃知道,从今日起,她脚下的路会更难走,但她别无选择。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那些枉死的人,她必须步步为营,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得闯过去。
这深宫的棋局,她已是身不由己的棋手,只能执棋向前,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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