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玲珑的目光在病房门口停留了几秒,那里空无一人。
她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他没来吗?”
林繁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瞳光里充满不解:
“谁?”
叶炀站在床边,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绷紧,声音低沉而沉闷:
“李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云玲珑苍白的脸上。
“之前你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后来……被医生和指挥官强行劝去休息了。”
叶炀的声音更沉了些,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很自责……非常自责。觉得是他没能保护好你,因为他反而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微微摇头,补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沉重的事实。
“对他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云玲珑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如同被乌云遮蔽的星光。
她似乎想说什么,或者想动一下,但仅仅是这个细微的情绪波动,就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
“呃……”
好似被烧红铁钎搅动的剧痛猛地袭来。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闷哼声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脸色更加惨白。
“云姐姐!”
林繁星吓得立刻按住她没受伤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
“千万别动!医生说了,伤口很深,乱动会崩裂的!求你了……”
云玲珑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只能无力地闭上眼,顺从地躺好,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床单。
叶炀拉过一把椅子,有些疲惫地靠坐在上面,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看着天花板惨白的灯光,眉头紧锁:
“奇玛伊拉……百特星人……他们的行踪、目的、下一步计划……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太被动了。”
云玲珑重新睁开眼,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片刻后,一丝自嘲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角勾起,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呵……原本……我以为能轻而易举……拿下那些杂鱼……”
她吸了口气,牵动伤口让她眉头又蹙紧了一下。
“没想到……竟然藏着……这么多被改造的怪物……”
她的眼神逐渐凝聚起一丝锐利的光,尽管身体虚弱,但那股属于银河奥特曼的骄傲和战意并未熄灭。
“等我好了……一定……把它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快别想那些了!”
林繁星急得直摇头,双手紧紧握住云玲珑那只没有输液的手,紫瞳里满是恳求。
“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伤!云姐姐,你答应我,好好养伤,好吗?求你了……”
看着林繁星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云玲珑眼中的锐利和倔强慢慢软化。
她反手,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力气,轻轻回握了一下林繁星冰凉的小手。
“傻丫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虽然虚弱,却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
“我这不是……没死吗?看你这样子……搞得好像……我在交代临终遗言一样……”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林繁星,眼神带着点促狭。
“过来……”
林繁星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俯身凑近。
云玲珑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臂,动作有些吃力,但很轻柔地攥起拳头。
然后,用指关节,在林繁星的额头上,极其轻微地、带着点嗔怪意味地,敲了两下。
咚。咚。
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
“唔……”
林繁星捂着被敲的额头,虽然不疼,但看着云玲珑眼中那抹熟悉且狡黠的光亮,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回了一点实处。
云玲珑敲完,似乎耗尽了这点力气,手臂无力地垂落回床上。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
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和偶尔因为疼痛而微微抽动的嘴角,显示着她此刻承受的痛苦并未减轻。
叶炀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一幕,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云玲珑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
tL基地训练场,深夜。
高强度合金铸造的墙壁反射着惨白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
空旷的场地中央,只有沉重的撞击声在回荡。
砰!砰!砰!砰!
李凌赤着上身,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贲张的肌肉上滑落,浸透了训练裤的腰际。
他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点,只是机械地、一次又一次地将拳头狠狠砸向面前那具特制的合金木人桩。
每一次挥拳都灌注了全身的力量,指关节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汗水,在冰冷的合金桩体上留下斑驳的暗红印记。
木人桩坚固的上半部分,在持续不断的重击下,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凹陷和裂痕。
但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
仿佛只有这肉体与金属的碰撞,才能暂时压制住脑海中那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回响的、冰冷而尖锐的质问:
“只是这种程度吗?”
“拖后腿的东西……又有人为了保护你受伤了……”
“上次是凌莉……这次是云玲珑……下次……还会是谁?”
“归根结底……还是你太弱小了!”
这些声音如同淬毒的鞭子,反复抽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麻木。
只有麻木地挥拳,让疼痛覆盖疼痛,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汗水模糊了视线,体力早已透支,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
但他不能停。
仿佛停下,就会被那无边的自责和无力感彻底吞噬。
“你这样折磨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清冷、毫无波澜的声音,浇在训练场燥热的空气里。
凌莉不知何时出现在训练场入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黑色高领衫,双手环抱在胸前,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李凌近乎自虐的背影。
李凌挥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没有听见。
拳头依旧带着沉闷的声响,砸在伤痕累累的木人桩上。
凌莉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在空旷的训练场里清晰可闻。
她停在李凌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穿透力:
“还是说……你在逃避?”
李凌挥出的拳头,在半空中猛地僵住。
距离木人桩只有几厘米。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粗重地喘息着,肩膀因为脱力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凌莉没有再说话。
她径直走到那具被李凌打得面目全非的木人桩前。
黑色的眼眸扫过那凹陷的合金和斑驳的血迹。
然后,她毫无预兆抬腿,右腿如同黑色的镰刀般抬起,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覆盖着黑色作战靴的脚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猛踢在木人桩上半部分最脆弱的连接处!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那具承受了李凌无数重击的合金木人桩,上半部分竟被凌莉这看似随意的一脚,硬生生踢断!
沉重的合金上半截翻滚着飞出去数米远,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断裂的金属茬口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
李凌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拳头,又看了看地上那截断裂的木人桩。
汗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他低垂的额发和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凌莉转过身,黑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地注视着李凌狼狈而沉默的背影。
“没人怪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李凌心上。
“你自己……却走不出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李凌强行封闭的情绪闸门。
悔恨、自责、后怕、无力……
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强装的麻木。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可……她是为了……”
“那就别辜负她啊!”
凌莉的声音陡然拔高,清冷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瞬间压过了李凌的嘶哑。
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李凌耳边炸响。
他浑身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愕然地看向凌莉。
凌莉的瞳孔里,没有责备,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期望。
她看着李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去赢下来。”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你……才配站在她面前道歉。”
“赢下来……”
李凌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
空洞的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不再是自毁般的麻木,不再是沉溺的自责。
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带着血性的决绝火焰。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尽管依旧疲惫不堪,尽管双手还在流血。
但那双看向凌莉的眼睛里,痛苦依旧,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东西。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没有再看地上断裂的木人桩,也没有再看凌莉。
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却异常坚定地,朝着训练场外走去。
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得很长。
汗水滴落的声音,和他沉重的脚步声,是训练场里唯一的回响。
凌莉站在原地,黑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断裂的合金木人桩,又看了看地板上那几滴尚未干涸的、混合着汗水的血迹。
然后,她也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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