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透过老宅院子里那棵愈发葱郁的葡萄架，洒下斑驳摇曳的光点。
藤蔓缠绕，绿叶层层叠叠，已经结出了一串串细小的、青涩的果粒。
葡萄架下，一张老旧的木桌旁，关茵茵和田铭岳对坐着，吃着简单的早餐。
白粥冒着热气，一小碟咸菜，几个煮鸡蛋，还有两块昨天村里喜宴带回来的发面饼。
关茵茵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几缕银丝垂在耳畔。她穿着一件半旧的浅灰色棉布上衣，动作缓慢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
田铭岳的背脊依旧挺直，但额角眼尾的皱纹也深深刻下了岁月的痕迹。他正仔细地剥着一个鸡蛋，然后将光洁的蛋白放进关茵茵面前的碟子里。
“喏，吃个蛋。”
关茵茵抬头，对他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舒展开，像盛开的菊花。
“你也吃，别光顾着我。”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默契。
田铭岳掰开一块发面饼，递给她一半。
两人安静地吃着，偶尔抬眼看看对方，目光交汇时，便是一个无需言语的、温和的笑容。
院子里很安静。
能听到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远处传来的几声鸡鸣，还有邻居家隐约的电视早间新闻声。
阳光慢慢移动，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关茵茵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勺子，目光投向院墙之外。
透过敞开的院门，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沐浴在晨光中的田家村，白墙黛瓦，绿树环绕。
更远处，是“茵岳”现代化农业示范基地连绵的温室，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再远处，是起伏的、披着新绿的山峦。
一片宁静，一片生机勃勃。
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没有需要应对的谈判，没有需要安抚的股东。
只有这片他们倾注了半生心血、如今已然枝繁叶茂的土地，在安静地、有力地呼吸着。
田铭岳也吃完了，他没有收拾碗筷，只是顺着关茵茵的目光望去。
看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落在妻子平静而柔和的侧脸上。
他伸出手，越过木桌，轻轻覆在她放在桌面、已有些干瘦、带着老年斑的手背上。
掌心温暖，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
关茵茵没有动，只是微微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粗糙的皮肤相互摩挲，传递着无需言说的温度与安宁。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握着彼此的手，看着院子里跳跃的光影，听着村庄苏醒的声音。
没有波澜，没有起伏。
只有这历经了无数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后，终于抵达的、坚实而温暖的彼岸。
所有的辉煌，所有的磨难，所有的爱恨情仇，仿佛都融化在了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早晨里，化作了掌心相贴的温度，化作了相视一笑的淡然。
幸福，原来如此简单。
就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早晨，能和携手一生的人，一起吃一顿简单的早饭，看一会儿熟悉的风景，然后，知道余生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早晨，可以一起慢慢度过。
关茵茵微微侧过头，看向田铭岳。
他也正看着她。
两人目光交融，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平静、满足，和一种穿越了漫长岁月、淬炼得如同金子般纯粹的情感。
他们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阳光正好，葡萄藤正绿。
日子，平静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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