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托涅解围后的第一个清晨,铅灰色的天空终于彻底放晴,久违的阳光毫无温度地洒在满目疮痍的雪原上,照亮了燃烧的德军车辆残骸、炸塌的工事,以及双方士兵遍布各处的遗体。硝烟尚未散尽,混合着焦糊、血腥和冰雪清冽的空气,吸入肺里依旧带着战争的辛辣。但一种截然不同的、近乎沸腾的活力,正在盟军的阵地上涌动。
第三集团军先头部队的坦克和半履带车轰鸣着驶过巴斯托涅泥泞的街道,与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却挺直腰板的101空降师士兵们互相致意、拥抱、分享着香烟和热咖啡。补给车队源源不断地从刚刚打通的通道驶入,卸下堆积如山的弹药、食品、药品和干净的被服。野战医院迅速搭建起来,重伤员被紧急后送。一切都标志着,这座被围困了近十天的“孤岛”,终于重新连上了盟军庞大的战争躯体。
然而,在胜利的喧嚣与如释重负的庆幸之下,一种别样的、带着火药味的争论,却如同暗流般在士兵之间、在战壕里、在刚刚分到热汤的炊事站旁,迅速滋生蔓延开来。争论的焦点并非如何追击溃退的德军,也不是下一个进攻目标,而是一个看似简单却极易引发分歧的问题:到底是谁,解了巴斯通之围?或者说,谁才是巴斯通真正的“救星”?
一方观点旗帜鲜明,且似乎占据着官方叙事和大多数人第一眼的认知:“当然是巴顿将军和他的第三集团军!看看那些刚开进来的‘谢尔曼’!看看后面跟进的榴弹炮!是他们在南边硬碰硬杀开了一条血路,把德国佬打跑了!没有巴顿的装甲部队冲进来,咱们还得在雪坑里啃冷豆子!”
持这种观点的大多是后续跟进的其他美军部队士兵,或者一些对全局了解不深的101师新兵。他们崇拜巴顿的雷厉风行和强悍作风,视其为扭转战局的英雄。
但另一方的声音同样响亮,而且往往来自那些在包围圈里熬过了最艰难日子的101空降师老兵,以及少数与“东方旅”有过直接接触的第三集团军先头部队士兵:
“得了吧!巴顿将军当然了不起,但他是在最后关头才杀到的!你们知道在被围的前几天,当我们弹尽粮绝、德国佬的坦克就在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是谁在侧翼钉住了德国人一个整装装甲营,让他们没法全力压上来吗?是‘东方旅’!那群中国人!”
“没错!他们不仅守住了‘修道院路口’,像个锤子一样让德国佬进攻时总得提防侧翼,还他妈的用大喇叭天天给德国佬‘上课’,搞得对面人心惶惶!我亲眼见过他们派来的联络兵,教我们怎么在雪地里搞陷阱阴德国坦克!”
“还有空投!除了子弹和药,你们谁收到过能让浑身冻僵的家伙吃完冒汗、精神一振的‘魔法调料’?还有那本教你怎么在绝境里坚持战斗的小册子?那都是‘东方旅’弄来的!巴顿将军带来的是坦克和大炮,但林将军……他带来的东西,有时候感觉更……更他妈的贴心,更能让你在觉得自己快完蛋的时候,再咬牙挺一会儿!”
争论常常从简单的陈述升级为面红耳赤的辩论。
“贴心?打仗靠的是钢铁和火力!没有巴顿的装甲矛头,德国人的包围圈是你能用‘贴心’捅破的?”
“钢铁火力?那前几天我们的‘钢铁火力’在哪?是‘东方旅’先到了,像根刺扎在德国佬身上,分散了他们的兵力,耗掉了他们的锐气!最后总攻的时候,要不是他们从侧翼突然杀出来,搅乱了德国人的后方,巴顿的坦克能那么顺利撕开口子?这叫里应外合!他们打了最苦的前半场,吸引了最多的火力!”
“可最后插上红旗、开着坦克进镇子接受欢呼的是巴顿的部队!”
“那是因为林将军的部队在打完最关键的一仗后,就去清理外围追击残敌了!我听说他们根本没进巴斯通,直接继续向东追击了!人家图的根本不是这个!”
争论甚至蔓延到了军官层级。在第三集团军某个先锋营的临时营部里,几名年轻参谋也为此各执一词。一位毕业于西点、崇拜巴顿典型装甲战理论的少尉坚持认为,决定性力量是第三集团军集中的装甲突击。而另一位曾在诺曼底与“东方旅”有过短暂合作的上尉则反驳道:“战术层面,林将军的部队在敌后建立支撑点、实施心理战、并在关键时刻进行精准侧击,完全符合最经典的牵制与配合理论,其作用不亚于一次成功的装甲突破。这场解围战,是古典装甲突击与现代多维度特战协同的完美结合,两者缺一不可。”
最有趣的场景发生在一处刚设立的野战炊事站。几个101师的老兵和几个第四装甲师的坦克兵围着一口大锅(里面煮着美式炖菜,可惜没有“魔法调料”了),继续着永无止境的争论。一个满脸雀斑的101师伞兵用力挥舞着勺子:“我告诉你们,那天晚上德国佬攻势最猛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要见上帝了。然后听到侧翼‘东方旅’阵地那边打响了,他们的迫击炮砸在德国佬进攻队形里……嘿,压力一下子就轻了!那种感觉,比后来看到巴顿的坦克还实在!”
一个第四装甲师的坦克车长嚼着口香糖,不以为然:“感觉?打仗靠的是实实在在的穿甲弹和吨位。我们一个冲锋就……”
“得了吧,杰克,”他车组里的装填手打断了他,这是个参加过北非战役的老兵,“你忘了在凯塞林山口,德国人的88炮是怎么把我们像开罐头一样敲掉的?有时候,一根恰到好处扎在敌人脚上的刺,比正面撞上去的锤子还有用。我觉得那帮中国人……他们很懂怎么当一根‘刺’。”
争论最终传到了麦考利夫将军的耳朵里。这位刚刚从重围中解脱、正忙于重整部队和接待巴顿派来的高级联络官的将军,听到副官汇报士兵们的这个“热门话题”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那种混合着疲惫、幽默和深意的复杂表情。
他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让副官叫来了几个当时在指挥部、亲身经历了与“东方旅”协同全过程的参谋。他问他们:“你们觉得呢?”
参谋们面面相觑,最后一位资深的情报官谨慎地说道:“将军,从纯军事角度看,第三集团军的解围是决定性行动。但无可否认,‘东方旅’的存在和行动,极大改变了被围期间的战役态势。他们牵制了相当数量的德军,提供了关键的情报和战术支援,并在最后时刻的配合至关重要。没有他们,我们的损失会更大,被围时间可能会更长,甚至……结局难料。很多士兵对他们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麦考利夫沉默了片刻,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正在清理的巴斯托涅街道,缓缓说道:“去告诉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小伙子们……”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告诉他们,在巴斯托涅,没有什么‘唯一的救星’。巴顿将军的坦克带来了钢铁和希望,‘东方旅’的坚持带来了韧性和机会。而真正守住这座城的,是每一个没有放弃的‘呼啸山鹰’。至于谁更重要……”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近乎狡黠的笑意,“让他们继续争论去吧。一个好的故事,总是需要点悬念和不同版本的,不是吗?”
副官领会了将军的意思。于是,在巴斯托涅,这个关于“谁才是真正救星”的争论,并没有一个官方定论,反而作为战役结束后士兵们津津乐道的谈资,愈发蓬勃地流传开来,成为“突出部战役”传奇中一个极具人情味和争议性的篇章。而无论支持哪一方,所有参与过巴斯托涅战役的盟军士兵都记住了一个事实:在那段最黑暗、最寒冷的日子里,除了他们自己,还有一支来自遥远东方的、独特的部队,曾与他们并肩战斗,生死与共。这支名叫“东方旅”的部队和它的指挥官林晓,已然成为美国大兵们战争记忆中,一个无法忽视、充满谜团与敬意的特殊存在。
而在争论声渐行渐远的东方,“东方旅”的钢铁洪流,正碾过阿登战役的尾声,向着德国边境,继续沉默而坚定地前进。他们的功绩,自有人评说;但他们的道路,仍在自己的脚下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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