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灯的闪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然而,在这精密如同钟表、环环相扣的金灯阵法中,这微不足道的“凝滞”,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远超想象的涟漪!
首先产生反应的,是那疯狂抽取地脉灵机的莲花平台。那模拟着“枯竭”意蕴的寂灭道韵,如同给贪婪的抽水泵注入了一股“无水可抽”的错误信号,平台与地脉连接处的能量通道,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违背常理的“逆流”与“阻塞”!虽然这逆流与阻塞瞬息间便被阵法更强大的力量强行纠正、冲开,但就在那纠正前的亿万分之一刹那,整个阵法能量供给的稳定性,被打破了!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震鸣,自那莲花平台深处传出!不再是之前的轻鸣,而是带着一种齿轮卡壳、法则错乱的刺耳杂音!
紧接着,那笼罩全寺、无孔不入的金色狂潮,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猛地攥紧,光芒剧烈地、不规则地明灭闪烁起来!那原本尖锐刺耳、充满压迫感的梵唱,也仿佛卡带的留声机,音调变得扭曲、破碎,时而高亢如鬼哭,时而低沉如呜咽,再也无法维持那统一的、蛊惑人心的韵律!
“呃啊——!”
广场周围,那些陷入狂热、疯狂冲击的信众,如同被集体切断了提线的木偶,动作猛地一僵!眼中那刺目的、充满敌意的金光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痛苦与混乱!他们抱着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有些人直接瘫软在地,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精神剥离!那强行施加于他们心神的“安宁”与“狂热”面具,在这一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就连那些如同傀儡般的金甲僧兵,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他们眼中金光闪烁不定,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内部的控制程序正在发生冲突和错乱!
整个金灯寺那铁板一块的“神圣”领域,在这一刻,剧烈地动荡起来!原本完美闭环的能量流转,出现了多处细微却致命的“淤塞”与“短路”!
“就是现在!”
玄奘眼中精光爆射!他等待的就是这个契机!那一直固守的佛光护罩猛然向外扩张,不再是单纯的防御,而是化作了亿万道细如毫毛、却蕴含着无上智慧与慈悲意蕴的“觉醒金针”,如同春雨般,精准地刺向那些抱头惨叫、心神失守的信众!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直接的“心印传法”!趁其心神防护最脆弱的瞬间,将“我是谁?”“何为真安宁?”“佛在何处?”的智慧种子,直接烙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
“醒来!”玄奘的声音如同狮子吼,震彻寰宇,直接盖过了那扭曲破碎的梵唱!
刹那间,无数信众身体剧震,眼中茫然与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梦初醒般的震惊、后怕,以及看清自身处境后的巨大恐惧与愤怒!
“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那光……那声音……是假的!”
“妖魔!这是妖魔的寺庙!”
真正的、属于他们自己的情绪与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水,冲破了那长久以来的精神牢笼!他们看向那依旧在明灭闪烁的金灯,看向那些混乱的僧兵,眼中充满了被欺骗与被奴役的怒火!
而孙悟空,更是早已按捺不住!在那阵法凝滞、领域动荡的瞬间,他便感觉到那一直束缚着他的无形枷锁骤然一松!
“妖孽!吃俺老孙一棒!”
他长啸一声,积压已久的混沌之力如同火山爆发!金箍棒不再有任何顾忌,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暗金洪流,不再是点对点的攻击,而是粗暴地、蛮横地横扫向那莲花平台与悬浮的金灯!他要趁这阵法紊乱的宝贵时机,一举捣毁这个邪恶的核心!
轰隆隆——!!!
混沌之力与那依旧试图稳固下来的金色领域悍然对撞!暗金色的气流与破碎的金光疯狂交织、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广场地面剧烈震动,那暗金色的金属地砖寸寸龟裂,铭刻的符文大片大片地黯淡、崩碎!
那莲花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痕!悬浮其上的金灯更是光芒乱闪,旋转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从空中坠落!
“大胆!”
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与冰冷杀机的厉喝,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自那金灯核心深处炸响!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彻底激怒!
那金灯猛地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刺目金芒!但这金芒不再神圣,反而充满了暴戾、扭曲与毁灭的气息!灯光深处,那盘踞的黑佛意志终于不再隐藏,显化出一尊模糊却无比庞大的阴影佛陀虚影,跌坐于无尽黑暗之中,唯有双眸位置,是两点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
它伸出一只由纯粹阴影与金色怨念交织而成的巨掌,掌心归墟旋转,带着湮灭万物、重定秩序的恐怖伟力,不仅轻易拍散了孙悟空那狂暴的棒影,更是余势不减,如同天倾般,向着玄奘、孙悟空以及刚刚完成施法、脸色苍白如纸的陈默,狠狠压下!
这一掌,含怒而发,不再有任何顾忌,誓要将这三个接连坏它好事的“变数”,连同这广场上所有开始苏醒的“叛徒”,一同从世间彻底抹去!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降临!那黑佛意志,终于展现出了它作为幕后黑手的、远超化善寺化身的恐怖实力!
“师父!”陈默强忍着神魂的剧痛与虚脱感,挣扎着想要起身。
玄奘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将九环锡杖高高举起,周身佛光燃烧般炽亮,口中梵唱化为实质的金色经文洪流,逆冲而上!孙悟空更是目眦欲裂,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金箍棒,就要再次硬撼那阴影巨掌!
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一掌蕴含的力量,远超之前!即便合力,也未必能挡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起!
这一次,并非来自师徒三人,也非来自那黑佛意志。
而是源于……脚下这片被长久抽取、痛苦哀鸣的大地深处!
那源于地脉深处的异动,初时极其微弱,如同沉睡巨人在噩梦中的一次辗转。但就在那阴影巨掌携带着湮灭万物之势轰然落下的刹那,这异动猛然爆发,化作了这片土地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石破天惊的怒吼!
“昂——!!!”
一声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震颤在灵魂本源、回荡在法则层面的龙吟,自金灯寺地底最深处冲天而起!这龙吟苍茫、古老、充满了被触犯尊严的暴怒与挣脱枷锁的狂喜!
轰隆隆隆——!!!
整个小须弥山,不,是金灯寺方圆百里的土地,都如同活了过来般,剧烈地起伏、震荡!不再是黑佛操控法则的那种扭曲,而是大地本身“生命”的勃发与反抗!无数道粗壮如龙的土黄色地脉之气,混合着被长久抽取、积压的磅礴灵机,如同决堤的洪流,自大地每一条裂缝、每一个孔窍中喷薄而出!
这些地脉之气不再是温顺的滋养之力,而是带着一股“厚德载物”被触犯后的极致愤怒,化作无数条狰狞咆哮的土黄巨龙虚影,张牙舞爪,悍然撞向了那笼罩全寺的金色领域,撞向了那镇压抽取它们的莲花平台,更撞向了那遮天蔽日的阴影巨掌!
这是土地的意志!是万物根基的反噬!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莲花平台与金灯!
咔嚓!咔嚓嚓!
在无数地脉巨龙的疯狂冲击下,那本就因陈默干扰而出现裂痕的莲花平台,发出了绝望的哀鸣,裂痕瞬间扩大、蔓延,最终在一阵刺目的金光与土黄光芒的激烈对撞中,轰然炸裂!无数蕴含着阵法符文的金色碎片四处激射!
而那悬浮的金灯,作为能量汇聚与转化的核心,更是遭到了地脉怒火的集中冲击!灯身剧烈震颤,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其内部那黑佛意志发出的惊怒咆哮清晰可闻!那由金光与阴影构成的巨掌,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存在根基”的反噬之下,拍落之势骤然受阻,掌心那旋转的归墟甚至隐隐有被地脉巨龙冲散、填平的迹象!
“地脉……复苏了?!”陈默半跪在地,看着这惊天动地的景象,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他之前模拟“枯竭”意蕴的干扰,就如同拔掉了塞子,而这地脉长久以来积压的怒火与力量,便是那被压抑已久的洪流!他并未直接唤醒地脉,而是给了它一个挣脱枷锁、宣泄愤怒的契机!
“好!干得漂亮!土地老儿发威了!”孙悟空见状,精神大振,狂笑一声,混沌之力再无保留,金箍棒搅动风云,化作一道撕裂一切的暗金霹雳,趁那阴影巨掌被地脉巨龙阻挡、金灯光芒紊乱的绝佳时机,再次狠狠砸向那盏金灯!
这一次,再无阻碍!
轰——!!!!
金箍棒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金灯本体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坚硬碰撞,反而如同砸中了一个脆弱的琉璃泡!那盏散发着邪异神圣光芒的金灯,在混沌之力的狂暴冲击与地脉怒火的内外夹击下,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便当空炸裂开来!化作无数道四散飞溅的、失去控制的破碎金光!
“不——!!!”
金灯炸裂的核心处,那黑佛意志发出了凄厉至极、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咆哮!它那显化的阴影佛陀虚影在金灯光芒溃散的瞬间,变得极其黯淡、扭曲,仿佛随时可能消散!这盏金灯乃是它在此地经营多年、窃取信仰与灵机的关键核心,一旦被毁,不仅意味着它此番谋划彻底失败,更让它这缕投入其中的意志受到了重创!
“尔等……毁吾道基……此仇……不共戴天!!!”
那黯淡的阴影佛陀虚影死死地盯着玄奘师徒,尤其是给予了关键一击的孙悟空和提供了破局契机的陈默,那归墟般的眼眸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但它知道,核心已毁,地脉暴动,信众苏醒,大势已去!这缕意志若再滞留,恐有被彻底净化或吞噬的风险!
它猛地向内收缩,化作一道极其黯淡、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乌光,便要撕裂空间遁走!
“妖孽!还想走?!”
孙悟空得势不饶人,岂容它轻易逃脱?金箍棒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暗金锁链,就要封锁空间!
玄奘也同时出手,那浩大的佛光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掌心“卍”字旋转,带着无上的封禁与净化之力,向着那乌光抓去!
然而,那黑佛意志毕竟非同小可,虽受重创,逃命手段却依旧诡异。那乌光猛地一颤,竟无视了空间封锁,如同水中倒影般,变得虚幻不定,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就在此时——
“邪魔!还我山河灵机!还我子民神魂!”
一声清越而充满愤怒的娇叱,自竹林方向传来!只见那道之前出现过的翠绿光华再次冲天而起,光华之中,那位碧裙少女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她手持柳枝,对着那即将遁走的乌光猛地一挥!
一道蕴含着最纯粹自然净化之力的碧绿神光,后发先至,如同附骨之疽般,精准地缠绕上了那道乌光!
嗤——!
乌光如同被泼上了滚油,发出凄厉的灼烧声,遁走之势再次被打断,变得更加黯淡!
“土地之灵?!”陈默认出了那力量的性质,与复苏的地脉同源,但更加凝聚,更具灵性。
趁此机会,玄奘的金色佛掌与孙悟空的暗金锁链同时赶到,将那被碧绿神光缠绕、挣扎不休的乌光,牢牢地封锁、镇压在了半空之中!
乌光之中,黑佛意志发出绝望而怨毒的诅咒,但它的力量在金灯被毁、地脉反噬、三方围攻之下,已如风中残烛,再也无力挣脱。
玄奘面色肃穆,双手合十,浩荡的佛光如同烈焰般灼烧着那团乌光,将其中的怨念与魔性一点点净化、剥离。孙悟空则以混沌之力稳固封锁,防止其垂死反扑。那土地之灵所化的碧裙少女,也持续以自然净化之力消磨着乌光的本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被镇压的乌光,似乎自知在劫难逃,竟不再挣扎,反而猛地向内坍塌、收缩!
“不好!它要自爆这缕意志!”孙悟空脸色一变。
然而,预料中的自爆并未发生。那坍塌收缩的乌光,最终化作了一枚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不祥与诅咒气息的复杂符文!这符文仿佛由最纯粹的“终结”与“怨恨”道韵凝聚而成,刚一出现,就让周遭空间都隐隐扭曲、凋零!
“以吾残念……化诅咒之种……污尔等道途……阻尔等西行……他日真身降临……便是尔等寂灭之时……”
那符文发出最后一道充满恶毒的意念波动,随即猛地一闪,竟无视了佛光与混沌之力的封锁,如同瞬移般,就要烙印向距离最近的陈默的眉心!它竟是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而且要选择这个屡次坏它好事的“变数”,种下最恶毒的道途诅咒!
这变故太快!太诡异!
“默儿小心!”玄奘与孙悟空同时惊呼,想要救援却已不及!
陈默只觉一股冰冷死寂、充满了终结意味的恐怖力量,已然锁定了自己的神魂本源,避无可避!他甚至能感觉到自身道境在这诅咒气息的压迫下都在微微震颤!
生死一线间,陈默眼中却并无慌乱,反而闪过一丝极致的冷静。他识海中,那经历了无数磨砺、平衡了寂灭与生机的道心,在这一刻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寂灭非空,空能生有。诅咒亦是“有”,既是“有”,便可“寂灭”,可“转化”!
他非但不退,反而主动敞开了识海的一丝缝隙,将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诅咒符文……迎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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