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瓦蓝瓦蓝的。城西新落成的“清荷苑”小区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了一地红纸屑。林向阳一身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装，周晓白穿着素雅的碎花衬衫，外罩一件米色开衫，夫妻俩站在一栋崭新的三层小楼前，笑容满面地迎接宾客。
这栋带着个小院的楼房，是林向阳用食品厂第一批分红，加上周晓白娘家支援的一部分，买下的。白墙灰瓦，明亮的玻璃窗，独立的小厨房和卫生间，与拥挤嘈杂的四合院有着天壤之别。
“林厂长，乔迁大吉啊！”
“恭喜恭喜！这房子真气派！”
“晓白，你们这小院拾掇得真漂亮！”
来道贺的多是“向阳食品厂”的骨干和家属。于莉烫了时兴的卷发，穿着新裁的列宁装，忙前忙后地帮着招呼，俨然半个主人。阎解成跟在旁边，脸上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刘光天、阎解放几个小年轻，如今都是厂里的车间班长或技术骨干，穿着整齐的工装，好奇又羡慕地打量着这崭新的楼房。
周家那边，周兴华开着他那辆吉普车，拉来了一车实用的贺礼——被褥、暖瓶、脸盆，还有一台稀罕的雪花牌电风扇。周卫国虽未亲至，也托弟弟捎来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和一对寓意平安的瓷瓶。
“向阳，晓白，这就算是在城里真正扎下根了！”周兴华嗓门洪亮，用力拍着林向阳的肩膀，“好好干！咱妹子的眼光，从来就没差过！”
周晓白笑着嗔了五哥一眼，转身去招呼女眷们参观新房。屋子里，墙壁粉刷得雪白，水磨石的地面光可鉴人，崭新的家具散发着木料的清香。最让孩子们新奇的是那个拧开就有水龙头和那个洁白干净的“茅房”。
“妈妈，这水自己会出来！”已经五岁多的林继业，兴奋地踮着脚去够洗手池的龙头。三岁的妹妹林念安，则怯生生地抱着妈妈的腿，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看着儿女在新家里欢快的模样，周晓白眼里泛起温柔的水光。她看向人群中沉稳应酬的丈夫，心中充满了踏实与幸福。从那个冰冷破败的西厢房，到如今这明亮温暖的新家，这条路，他们走了整整五年。
临近中午，就在林向阳准备招呼大家入席时，小区门口出现了一群与现场格格不入的人。
易中海拄着拐棍，头发几乎全白了，背驼得厉害，由一大妈搀扶着。刘海中依旧腆着肚子，但身上的干部服洗得发白，神色复杂。阎埠贵倒是收拾得齐整，脸上堆着惯有的笑，只是那笑在看到气派的楼房时，不免带上了酸涩。秦淮茹也来了，手里牵着已经十二三岁、眼神却依旧带着股戾气的棒梗，小当和槐花跟在她身后，穿着半旧的衣服，好奇又畏缩地张望着。
他们是听到消息，硬凑过来的。一来是想看看林向阳到底发达成什么样，二来，也未尝没有最后一点“沾光”或“找平衡”的心思。
热闹的场面静了一瞬。
于莉和阎解成对视一眼，有些无措地看向林向阳。
林向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并未消失。他拍了拍手，朗声道：“都是老街坊，来了就是客。于莉，加几把椅子。解成，给几位老师傅倒茶。”
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主人家气度。
易中海浑浊的眼睛扫过宽敞的小院，光洁的楼房，还有那些衣着体面、谈笑风生的宾客，最后落到林向阳波澜不惊的脸上。他嘴唇哆嗦了两下，想摆出从前“一大爷”的谱，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底气都没了，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被一大妈扶着坐到角落的凳子上。
刘海中努力挺直腰板，想点评两句“这房子格局不错”，但看到周兴华那辆吉普车和进进出出明显是干部模样的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干巴巴的“恭喜”。
阎埠贵最是活络，凑到林向阳跟前，推着笑道：“向阳啊，不不不，林厂长！真是……真是出息大了！咱院里飞出的金凤凰啊！看着你这新家，叁大爷我这心里头，也跟着高兴！”他眼角瞟向丰盛的席面，喉结动了动。
林向阳淡淡一笑：“叁大爷客气了，都是赶上了好政策，大伙儿帮衬。”一句话，轻飘飘地将过往恩怨和如今的差距带过。
秦淮茹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容光焕发、指挥若定的周晓白，再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心里像堵了团浸透酸水的棉花。棒梗却不管这些，眼睛直勾勾盯着桌上那盘油光红亮的红烧肉，咽着口水，突然挣脱他妈的手就要往前冲。
“棒梗！”秦淮茹急忙拉住他，尴尬得满脸通红。
林向阳瞥了一眼，对于莉道：“给孩子那桌，再加个肉菜。”
语气寻常，却让秦淮茹更是无地自容。
宴席开始，气氛重新热闹起来。但四合院来的这几个人，如同坐在另一重世界里。他们听着桌上其他人谈论着食品厂的扩建、新产品的研发、市场的开拓，那些词汇遥远而陌生。碗里的肉再香，吃到嘴里也只剩下苦涩。
易中海几乎没动筷子，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曾是这个院里说一不二的主宰，如今却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像是别人的施舍。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大妈慌忙给他拍背。
刘海中闷头喝了几杯酒，脸色涨红，突然嘟囔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话没说完，就被贰大妈在桌下踢了一脚。
阎埠贵倒是吃了个肚圆，还偷偷往口袋里揣了两块糖，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跟林向阳说说，把解成或者解放的工资再涨涨。
宴席终了，宾客陆续散去。四合院来的几人，也默默起身。
林向阳和周晓白送到小院门口。
“易师傅，刘师傅，阎老师，秦姐，慢走。”林向阳的语气依旧平和，带着礼貌的疏离。
易中海抬起浑浊的眼，看了林向阳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算计，只剩下无尽的暮气和认命。他什么也没说，拄着拐棍，慢慢转过身，蹒跚地走入夕阳的余晖里，背影萧索。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棒梗临走前，还回头狠狠盯了一眼林家明亮的新窗户。
关上院门，将那个陈旧破败的四合院世界彻底关在门外。小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新栽的桂花树，沙沙作响。
周晓白轻轻挽住丈夫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林向阳揽住她，望着崭新的家，目光深邃：“是啊，自己的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但这只是开始。晓白，我们的路，还在前面。”
远处的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如燃烧的锦缎，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一个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开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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