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暗室交锋、底线与新的乘客
依旧是那艘小型快艇，破开灰蒙蒙的海浪，载着林琛、陈浩和阿鬼，再次驶向那艘倾斜的钢铁巨兽“探索者号”。与上次不同的是，三人的神色都更加凝重，也更具目的性。阿鬼背着一个特制的防水设备箱，里面是他连夜改装的探测器和分析工具。
登上甲板，迎接他们的还是那名不苟言笑的小队长。对方的目光在阿鬼背着的箱子上多停留了一瞬，但并未阻止或询问，只是沉默地引领三人前往舰桥区域。
这一次，他们没有去之前的舰长室，而是被带到了一间更深处的、没有任何窗户的简报室。房间内光线冷白，中央是长方形的合金会议桌，墙壁上挂着几面实时显示外部海域、船体状态和深海扫描数据的屏幕。杨锦荣已经坐在主位，他身边还坐着两个人。
一位是年纪稍长、头发花白、戴着无框眼镜、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气质儒雅中带着学者的专注与严谨。另一位则是个精悍的中年人，肤色黝黑，穿着紧身的深灰色作战服，双臂肌肉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如刀，沉默地坐在那里，却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
“林琛，请坐。”杨锦荣平静地开口，仿佛对林琛带了两个人来并不意外，“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这位是欧阳博士，深海地质与异常能量研究方面的首席专家，‘深渊漫步者’深潜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他指向白大褂学者。
欧阳博士对林琛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在阿鬼身上，尤其是他背着的设备箱，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这位是赵铁柱队长，‘探索者号’安全主管兼此次深潜行动的战术指挥。”杨锦荣又介绍那位精悍中年人。
赵铁柱只是抬眼看了林琛三人一眼，微微颔首，便不再有更多表示，仿佛一块沉默的礁石。
林琛三人在会议桌对面坐下。陈浩依旧保持戒备姿态，阿鬼则不动声色地将设备箱放在脚边。
“六小时到了，林琛，你的决定是？”杨锦荣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寒暄。
林琛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桌面上，目光直视杨锦荣：“我可以参与深潜行动，尝试引导分流‘归墟节点’的能量。”
杨锦荣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神色，正要开口，林琛却抬手制止了他。
“但是，”林琛的语气斩钉截铁，“有几个前提条件，必须明确，并且得到切实保证。”
“请讲。”杨锦荣身体向后靠了靠，做出倾听的姿态，但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第一，行动安全。”林琛竖起一根手指，“我需要‘深渊漫步者’深潜器完整、真实的技术参数和安全评估报告，特别是其力场护盾在极端归墟力场下的稳定性数据，以及内部维生、通讯、紧急逃生系统的可靠性证明。我的技术顾问阿鬼，需要参与深潜器出发前的最终检查。”
杨锦荣看向欧阳博士。欧阳博士推了推眼镜，开口道：“林先生，‘深渊漫步者’采用的是第三代复合型‘秩序-混沌中和力场’，专门为对抗高强度异常能量侵蚀设计。其理论抗压和抗侵蚀等级，足以应对目前探测到的节点峰值力场。技术参数和安全报告可以部分提供，但涉及核心机密的部分，请恕我无法满足。至于检查……”他看了一眼杨锦荣。
杨锦荣接话道：“出于保密原则，核心区域无法开放。但可以允许你的技术顾问在外围关键接口和公开数据端口进行有限度的检测和验证。”
“可以。”林琛知道这已经是对方能做出的较大让步，“但检测过程必须透明，数据必须真实。”
“第二，”林琛竖起第二根手指，“情报透明。我需要关于海底‘归墟节点’最新、最详尽的能量扫描图谱、力场分布模型、活性周期预测，以及你们对节点‘苏醒’可能性的最新评估。任何隐瞒或虚报，合作即刻终止。”
杨锦荣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欧阳博士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一块屏幕，那里正显示着不断波动的能量曲线。
“节点数据可以共享。”杨锦荣缓缓道，“最新的扫描显示，节点的活性确实在加速提升，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期。这也是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的原因。但是，林琛，有些数据即使给你，以你们现有的知识体系，也未必能完全理解其危险性。我们建议，行动细节由我方专业人士制定，你负责执行最关键的一环即可。”
“理解与否是我的事。”林琛语气强硬，“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才能判断风险，做出应对。否则，我无法放心将性命交给一个信息不透明的计划。”
杨锦荣沉默了片刻，与欧阳博士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头：“可以。欧阳博士，稍后将最新数据和评估报告整理一份，交给林先生。但请理解，有些推演和预案，涉及我方行动核心，无法透露。”
“第三，”林琛竖起第三根手指，也是最重要的一根，“人员与保障。深潜器内，不能只有我和你们的人。陈浩必须和我一起下去。他的‘归墟之力’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同时，‘黑潮号’及其所有船员，在行动期间及之后，必须得到绝对安全保证，并享有完全的行动自由。我需要你们开放一个独立的、受我方控制的紧急通讯频道，直连‘黑潮号’。一旦我方认为情况失控或遭遇背叛，‘黑潮号’有权采取任何自保措施，并且，你们必须提供至少一条安全的撤离路线和必要支援。”
“不行！”这次开口的是赵铁柱，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度，“深潜器空间和载荷有限，多一个未经训练、能力不明的人员，会极大增加不可控风险和操作复杂度。至于‘黑潮号’……只要你们遵守约定，不主动挑衅，安全自然无虞。独立的紧急频道和撤离路线，不符合安全规范。”
林琛冷冷地看向赵铁柱：“赵队长，陈浩是我的兄弟，也是唯一同样具备‘归墟之力’适应性的人。他下去，不是累赘，是保险。至于‘黑潮号’，我们不是你们的附属或囚犯，是合作方。平等的合作，需要平等的安全保障和退路。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么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单方面的利用和挟持。我们宁可不合作，现在就离开，各安天命。”
会议室内气氛骤然紧绷。陈浩握紧了拳头，阿鬼也推了推眼镜，身体微微绷直。
杨锦荣抬手，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赵铁柱。他深深地看着林琛，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年轻人的决心和魄力。
“陈浩可以下去。”杨锦荣最终缓缓说道，“但他必须接受基础的深潜设备操作和应急流程培训，并且在深潜器内，必须无条件服从赵队长的战术指令——除非该指令明显危害到你或他的生命安全。这是底线。”
“可以。”林琛点头，“陈浩会遵守必要的行动纪律。”
“至于‘黑潮号’……”杨锦荣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独立的紧急通讯频道，我可以授权开通一个加密频段，密钥由你们掌握。但通讯内容需要我方监控，以确保不会泄露行动核心机密。安全的撤离路线……在行动成功、节点被稳定之前，这片海域都处于高度危险和监控之下，没有绝对安全的路线。但我可以承诺，只要‘黑潮号’不主动攻击或泄露我方位置，在行动期间，我方不会对‘黑潮号’采取任何敌对行动，并在能力范围内，提供必要的警戒掩护。行动结束后，无论成败，我们会指引你们前往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锚地。”
这个承诺依然有所保留，但比之前的态度软化了许多。林琛知道，这恐怕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大限度了。
“我需要书面的、带有你们机构标识和能量签名的协议备忘录。”林琛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杨锦荣似乎笑了笑，很淡：“可以。欧阳博士，准备一份简要的行动合作备忘录，涵盖刚才达成的共识要点。”
“是。”欧阳博士起身，走到旁边的终端操作起来。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具体的行动方案，以及……”杨锦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需要如何激活和引导你体内的那个‘箱子’。欧阳博士初步分析认为，单纯的接近和共鸣可能不够，需要某种特定的‘钥匙’或者‘仪式’，才能安全地开启它，并与节点建立可控连接。关于这一点，林琛，你有什么头绪吗？”
话题终于回到了最核心也最神秘的部分。林琛心中一凛，他知道，关于金属箱的秘密，终究是无法完全隐藏了。
“那个箱子……我得到它时，它就是封闭的。系统没有给出开启方法。”林琛半真半假地回答，“但我能感觉到，它内部封存的力量非常狂暴，并且对秩序之力和‘蚀光’都有反应。靠近节点时，它的躁动会加剧。或许，节点的力场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欧阳博士一边操作终端，一边插话道：“很有可能。根据能量同频共振原理，外部的强大同源力场，可以激发内部被封存物体的活性，甚至引导其释放方向。但难点在于控制释放的‘量’和‘方向’。我们需要一个精密的引导装置，或者……一个足够坚韧的‘阀门’和‘导管’。”他的目光落在了林琛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林琛就是那个“阀门”和“导管”。
“我会尽力控制。”林琛沉声道，“但你们必须提供实时的能量监测和调控支援。”
“这是自然。”欧阳博士点头，“‘深渊漫步者’上配备了最先进的‘源’力感应与微调阵列。我们会尝试在外部辅助你建立稳定的能量通道。”
这时，阿鬼突然开口：“杨先生，欧阳博士，在讨论具体技术细节之前，我能否先看一下深潜器的部分非核心参数和节点的最新能量分布图？这有助于我们进行更有效的协同准备。”
杨锦荣看了阿鬼一眼，点了点头：“可以。赵队长，你带这位阿鬼先生去技术简报室，调阅一级权限内的相关资料。欧阳博士，备忘录完成后，也拿过去。”
赵铁柱面无表情地起身，对阿鬼做了个“请”的手势。阿鬼看了林琛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提起设备箱跟了上去。
简报室里只剩下林琛、陈浩、杨锦荣和正在拟定备忘录的欧阳博士。
杨锦荣忽然用一种更低沉、更直接的语气说道：“林琛，抛开那些协议和条件，我最后问你一次。下到那个深度，面对那个即将苏醒的东西，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活着回来？或者说，你有多大的决心，即使回不来，也要完成该做的事？”
林琛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我不知道把握有多大。”他坦然道，“但我知道，有些路，避不开。海底的东西，和我体内的麻烦，总得解决。至于决心……”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浩，想起“黑潮号”上的众人，“我不会轻易送死，但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我知道该站在哪边。”
杨锦荣凝视他良久，缓缓点头。
“很好。准备接受基础培训吧。二十四小时后，无论天气如何，‘深渊漫步者’必须下潜。”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在离开前，脚步顿了顿，留下一句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话：
“小心那个箱子。它封存的，可能不只是‘力量’。”
门关上，冰冷的简报室内，只剩下林琛和陈浩，以及远处隐隐传来的、仿佛来自深渊的、越发清晰的低沉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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