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金色火焰自沈砺剑尖升腾而起，将弥漫的粉红瘴气灼烧出嗤嗤声响。那火焰并不炽热夺目，反而透着一种温润而坚韧的光芒，如同冬日暖阳，却能焚尽阴邪。
黑袍老者瞳孔骤缩：“曦族的薪火之力……果真是薪火传人！”
青衫文士收起折扇，眼中闪过贪婪：“抓活的！宗主有令，必须得到完整的传承！”
蒙面人却后退半步，隐入雾气之中，声音飘忽不定：“两位尽管出手，我为你们压阵。”
话音未落，黑月教与玄阴宗的十余名高手已同时扑上！刀光、剑影、毒针、骨镖……各种淬毒暗器撕裂空气，封死了沈砺所有闪避路线！
“桑老护住大家！”沈砺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迎着漫天攻击踏步向前！
薪火之力灌注四肢百骸，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色流光。铁剑在他手中不再是一柄凡兵，而是延伸的火焰之刃。剑招简单直接——横斩、竖劈、斜挑、直刺——基础剑法的招式，在薪火加持下却焕发出恐怖的威能！
“燎原式·星火！”
剑光爆散，化作数十点金色星火，精准地迎上每一枚暗器。毒针触之即融，骨镖遇之则焚，那些淬炼多年的阴毒之物，在至阳至正的薪火面前，如同冰雪遇骄阳。
但敌人毕竟人多势众。三名黑月教徒从侧面绕至，手中骨杖点向沈砺后心要穴。另一侧，两名玄阴宗弟子袖中射出铁链，锁向他的双腿。
沈砺身形微晃，竟在方寸之间做出不可思议的转折。传承记忆中的一门步法——“踏曦步”——自然施展。一步踏出，脚下似有金色涟漪荡开，身形已出现在三丈之外，反手一剑刺向黑袍老者！
“狂妄！”黑袍老者怒喝，白骨杖横扫，杖头骷髅空洞的眼中竟喷出两道黑烟，腥臭扑鼻，显然蕴含剧毒。
沈砺不闪不避，薪火之力涌入剑身，铁剑嗡鸣震颤，剑尖一点金芒骤亮！
“惊蛰式·雷音！”
剑尖点中白骨杖的刹那，一声沉闷雷鸣自交击处炸开！那并非真实雷声，而是薪火之力与阴邪力量剧烈碰撞产生的音爆！
“咔嚓！”
白骨杖应声而裂！黑袍老者骇然后退，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显然法宝被毁遭到反噬。
但与此同时，青衫文士的折扇已到沈砺肋下三寸！扇骨顶端弹出三寸利刃，幽蓝淬毒！
沈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
“砰！”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呼啸飞来，重重砸在折扇上！是石猛！他拖着伤腿，捡起林间石块奋力掷出！
青衫文士手腕一麻，折扇偏移寸许，擦着沈砺衣角划过，割裂一道口子。
“找死！”青衫文士眼中杀机暴现，折扇一转，三道幽蓝光芒射向石猛！
“小心！”胡枭怒吼扑上，短刀舞成一团光幕，“当当当”三声，勉强挡住暗器，自己却被震得虎口崩裂，连退三步。
另一边，桑青葛将赵大山安置在一棵古树后，独斗两名玄阴宗弟子。他虽肩伤未愈，但掌法精妙，一时不落下风。阿椋手持一根削尖的木棍，警惕地守在赵大山身旁。
战局陷入胶着。
沈砺以一敌多，虽仗着薪火之力不落下风，甚至重伤了黑袍老者，但对方人数太多，且配合默契。更重要的是——薪火之力的消耗远超预期！
每一次催动薪火焚毁毒物、每一次施展战技，都如流水般消耗着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而这片诡异的瘴林，空气中弥漫的毒素竟在不断侵蚀薪火形成的护体光晕，迫使沈砺不得不持续输出力量抵御。
“不能拖下去。”沈砺心念电转，目光扫向雾气深处那个若隐若现的蒙面人。
此人从头到尾未曾真正出手，但给沈砺的威胁感却最强。而且……那双眼睛，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擒贼先擒王！”
沈砺眼中厉色一闪，忽然放弃防守，全力一剑逼退身前三名敌人，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蒙面人！
“拦住他！”青衫文士急喝。
四名黑衣人同时跃起，刀剑交织成网。但沈砺根本不与他们纠缠，“踏曦步”再展，身形如同鬼魅般从刀网缝隙中穿过，剑尖已距蒙面人不足一丈！
蒙面人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手，五指虚握。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四周弥漫的粉红瘴气竟如活物般向他掌心汇聚，瞬间凝成一根雾气长矛！
“去。”
轻飘飘一个字，雾气长矛破空射出，速度之快，竟在空中拉出一道粉红残影！
沈砺瞳孔骤缩，薪火之力本能地涌向剑身，一剑斩向长矛！
“轰——！”
金色火焰与粉红雾气猛烈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薪火迅速焚烧着雾气，但那雾气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再生、侵蚀！
更可怕的是，碰撞的余波扩散开来，周围数丈内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败！地面腐叶化作黑色泥浆，咕嘟咕嘟冒着毒泡！
“这瘴气……是他操控的！”沈砺瞬间明白过来。
难怪这片林子如此诡异，难怪黑衣人能在此设伏而不中毒——所有瘴气，都受这蒙面人控制！他是这片森林的主宰！
“现在才明白？晚了。”蒙面人轻笑，左手再挥，更多的瘴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化作无数细小的毒针，铺天盖地射向沈砺！
避无可避！
沈砺咬牙，薪火之力全面爆发！金色光焰以他为中心向外扩张，化作一个直径三丈的光罩，将毒针尽数挡在外面。
但每一根毒针撞击光罩，都会消耗一分薪火。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缩小。
“我看你能撑多久。”蒙面人好整以暇，甚至有空整理了一下衣袖。
远处，桑青葛等人也陷入苦战。黑袍老者虽受伤，却指挥手下结成阵势，将桑青葛和胡枭分隔开来。石猛腿伤严重，几乎失去战力，全靠阿椋拼命守护。
“沈大哥！”阿椋看到沈砺被漫天毒针围攻，心急如焚，竟不顾危险想要冲过来。
“别过来！”沈砺厉喝，但分神的瞬间，三根毒针穿透光罩缝隙，擦过他左臂！
火辣辣的刺痛传来，被划破的皮肤瞬间发黑、溃烂！这毒竟能侵蚀薪火护体！
“糟了……”沈砺心中一沉。薪火之力虽能焚毒，但需主动催发。此刻他全力维持光罩，根本无暇疗毒。
蒙面人显然看出了这一点，攻势更加凌厉。雾气长矛、毒针、毒雾化作的触手……各种攻击如潮水般涌来。
光罩已缩小到不足一丈，且光芒黯淡。沈砺额头青筋暴起，体内薪火之力几近枯竭。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不！
沈砺眼中忽然闪过决绝之色。他想起传承记忆中一段模糊的记载——曦族先民在绝境之中，曾以燃烧生命本源为代价，换取短暂的爆发。
那是一门禁术，名为“燃血”。
一旦施展，轻则元气大伤，修为倒退；重则血脉枯竭，身死道消。
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沈砺闭上眼，心神沉入丹田深处那团温暖的金色光球——那是薪火之力的本源。他运转法诀，准备点燃其中一丝……
“住手！”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声音来自林外，但下一刻，一道月白身影已如惊鸿般掠入战圈！油纸伞旋转如轮，所过之处，粉红毒雾纷纷退散！
是苏茗！
她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蒙面人看到苏茗，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苏大家，这是何意？你不是说不管这事了吗？”
苏茗落在沈砺身前，背对着他，声音冰冷：“我说的是‘暂时不管’，不是‘永远不管’。更何况……你骗了我。”
她转头看了沈砺一眼，目光复杂：“地图是真的，但路线……你动了手脚，故意引他们进这片‘万毒瘴林’。”
蒙面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不愧是苏大家，这么快就发现了。但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他们已深入瘴林核心，而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的地盘？”苏茗冷笑，“你真以为，靠这点旁门左道的毒术，就能掌控这片上古禁地？”
她忽然抬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青色玉牌，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
玉牌出现瞬间，整片森林的瘴气剧烈翻腾起来！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这是……”蒙面人瞳孔骤缩，“苍梧令？！你怎么会有苍梧令？！”
“因为苍梧岭的主人，本就是我的师叔。”苏茗一字一顿，“而你，不过是窃居此地三十年的毒修——‘千面毒君’邱万壑！”
蒙面人浑身剧震，猛地撕下面巾！
露出的是一张布满毒疮、狰狞可怖的脸。但那双眼睛……沈砺终于想起来了！
十年前，边城小镇，曾有个卖蛇药的江湖郎中路过，在他家借宿一夜。那郎中眼神闪烁，总是有意无意打听父亲的事。当时年幼的沈砺并未在意，但现在想来……
“是你！”沈砺咬牙，“当年你就盯上了我家！”
邱万壑狂笑：“不错！沈云霄那蠢货，守着曦族宝藏的秘密，却甘愿当个乡下郎中！我苦求他分享秘密，他却将我赶走……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下毒手！”
他指向沈砺：“当年边城惨案，你以为只是黑月教和玄阴宗干的？错了！是我提供的毒药！是我引他们去的！可惜啊可惜，沈云霄临死前毁掉了所有线索，让你这余孽活了下来……”
沈砺脑中“轰”的一声，双目瞬间赤红！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我要你偿命！”沈砺怒吼，薪火之力不顾一切地爆发，竟冲破了枯竭的瓶颈，化作滔天金焰！
“沈砺！冷静！”苏茗急喝，但已拦不住。
沈砺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色流星，直刺邱万壑！这一剑，蕴含了他所有的愤怒、仇恨、悲痛，是他习武以来最强的一剑！
邱万壑脸色大变，疯狂催动瘴气凝聚成一面厚实的毒盾。
“噗——！”
剑尖刺入毒盾，金色火焰与粉红毒雾剧烈交锋，发出刺耳的腐蚀声。毒盾一层层破碎，但剑势也在不断消耗。
三寸、两寸、一寸……
剑尖终于触及邱万壑胸口！
但，也仅此而已。
薪火之力彻底耗尽。铁剑刺入邱万壑胸口半寸，便再也无法前进。金色火焰熄灭，毒雾反噬而来，顺着剑身涌向沈砺！
“死吧！”邱万壑狞笑，一掌拍向沈砺天灵盖！
“铛——！”
一柄油纸伞横空出现，伞骨竟是精钢打造，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掌。
苏茗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也受了内伤。但她眼神坚定，另一只手捏碎苍梧令！
“以苍梧之名，万毒退散！”
青色光华自破碎的玉牌中爆发，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粉红瘴气如遇天敌，疯狂退避、消散！
“不——！”邱万壑惨叫。他一身毒功皆依托这片瘴林，瘴气被净化，他的力量如冰雪消融。
趁此机会，桑青葛、胡枭、石猛同时扑上，刀剑齐出！
邱万壑勉强挡开桑青葛的掌、胡枭的刀，却被石猛拼死一刀砍中后背，深可见骨！
“撤！”黑袍老者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带着残存的黑月教徒遁入林中。
青衫文士也虚晃一招，化作青烟消失。
邱万壑重伤，恨恨地瞪了沈砺和苏茗一眼，也转身逃窜，转眼没入雾气深处。
战斗，戛然而止。
沈砺拄剑而立，浑身浴血，左臂毒伤已蔓延至肩膀。他盯着邱万壑消失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苏茗走到他身边，轻叹一声，取出一枚青色药丸：“吞下，这是苍梧岭特制的解毒丹。”
沈砺没有接，而是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他是仇人之一？”
苏茗沉默片刻，点头：“但我不知道他就在苍梧岭。当年的事太过复杂，牵涉甚广。我给你地图，本是想引你们来苍梧岭暂避，却没想到……他竟篡改了路线。”
她看向沈砺，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沈砺接过药丸吞下，一股清凉之意扩散，左臂的灼痛稍减。他摇了摇头：“不怪你。至少……我知道了一个仇人的名字。”
他望向东方，晨曦终于穿透浓雾，洒在林间。
天亮了。
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还能走吗？”苏茗问。
沈砺点头，转身看向同伴。桑青葛正在为胡枭包扎伤口，石猛瘫坐在地，阿椋抱着仍未醒来的赵大山，泪流满面。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苏茗道，“邱万壑虽逃，但一定会带更多人回来。而且苍梧令已碎，这片瘴林失去压制，很快会彻底失控。”
她指向南方：“往那个方向走二十里，有一条隐秘的山道，直通苍梧岭。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沈砺深吸一口气，将铁剑归鞘。
“走。”
六人互相搀扶着，踏着晨曦，向南而行。
身后，粉红瘴气重新聚拢，将那片战场彻底吞噬。而在更深的林间，一双阴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沈砺……苏茗……苍梧岭……”
邱万壑捂着胸口的剑伤，眼中满是疯狂。
“你们逃不掉的。这片土地下埋藏的秘密……终将属于我！”
他转身，踉跄着消失在雾气深处。
朝阳升起，照亮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山林。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四部 第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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