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的权力漩涡在紫禁城与王府间激荡，蒸汽朋克的交易所工地正轰鸣着刺破天际，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南城这片新落成的坊区无关。这里，自有一番截然不同的喧嚣与生机。
便民里，壹号院（一期）！大红灯笼沿着新砌的青砖院墙一路高挂，崭新的彩绸在微风中招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新木清香、刺鼻的桐油和油漆味，更混杂着一种名为“安家落户”的、饱含着喜悦、焦虑、憧憬与精打细算的复杂气息。人声鼎沸！拖家带口的平民，穿着体面的小商人，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眼神里带着点羡慕嫉妒恨的街坊，挤满了不算宽敞的入口。此地，便是“熊猫地产”这头资本新兽，在大明京师地产界亮出的第一颗獠牙——首个商品房项目交房现场！
作为从破庙便利店时代就跟着李拾打拼的“骨灰级元老”，身兼京师总店长、华北区代总监（暂代）数职的李小二同志，自然享受了集团内部最顶格的福利——优先选房权和骨折级内部折扣（李拾大笔一挥特批）。此刻，这位即将升级当爹的集团中层，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怀孕已显怀的妻子小翠，在一名穿着崭新靛青色细布短褂、胸前用金线绣着个憨态可掬小熊猫Logo、脸上挂着仿佛用熨斗烫过般标准职业笑容的年轻“置业顾问”陪同下，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他们未来的“爱巢”——甲字叁号院，丙字号房。
小翠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温润光辉，但那双遗传自豆腐西施老娘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市井小商贩特有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由三栋四层高、青砖灰瓦、样式统一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筒子楼”围合而成的小院落。楼与楼之间挨得极近，抬头望去，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采光？嗯…聊胜于无吧。院子里倒是种了几棵半死不活的小树苗，挂着“爱护绿化”的木牌。
“李总监，李夫人，这边请！慢点慢点，台阶！” 置业顾问小张（胸前名牌）嘴皮子利索得像抹了油，弓着腰，热情洋溢地在前面引路，仿佛迎接的是微服私访的王爷王妃，“您二位这套丙字号房，位置那可是咱们壹号院拔尖的‘楼王’！坐北朝南，绝对的冬暖夏凉！风水宝地！” 他刻意忽略了对面那栋楼几乎杵到眼前的窗户。
穿过狭窄的、光线昏暗的楼道，脚下是刚铺好、还散发着泥土味的水磨青砖。楼道两侧，已经开始有性急的邻居堆放了破筐、烂板凳、半袋煤球（未来邻里骂战的导火索已悄然埋下）。小翠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终于，停在了三楼一扇崭新的、散发着松木清香的房门前。门板上用红漆规整地写着“甲叁·丙”。
钥匙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门开。
一股混合着新木、石灰、桐油和淡淡油漆的“新房专属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格局一目了然——标准的“两室半”：
一个稍大些的卧房，勉强能塞进一张床和一个柜子。
一个非常迷你的小卧房（未来孩子的蜗居？或者塞个老妈子？），感觉放个柜子就满了。
以及一个集做饭、吃饭、会客、乃至将来孩子爬行等多功能于一体的“堂屋”。面积…嗯，大概能摆下一张方桌四把条凳，再想支个炉子就得见缝插针了。
墙壁倒是刷得雪白，地面是打磨过的青砖，还算平整。窗户是传统的木格糊纸，采光主要靠它了，倒也显得干净亮堂。
“小二…” 小翠环顾四周，微微蹙起秀眉，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难以置信，“这…这比咱家豆腐坊后面堆豆子的那间…也宽敞不了多少吧？说好的京师大宅院呢？” 她想象中的“集团元老福利房”，怎么也得是个带个小天井的独立院落啊！
李小二也愣住了，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选房时看的那个单独搭建、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样板间”，可比眼前这个实景宽敞大气多了！那堂屋感觉能摆开八仙桌！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看向旁边笑容依旧灿烂如花的置业顾问小张：“张…张顾问？这房子…是不是…尺寸上有点…嗯…那个…缩水了？感觉…有点…袖珍？”
“哎哟喂！我的李总监！瞧您这话说的！” 置业顾问小张的笑容纹丝不动，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应对这种场面。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那鼓囊囊的怀里仿佛是个四次元口袋）掏出一卷厚厚的、写满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房契文书”，以及一份绘制得相当精美、色彩鲜艳的“便民里·甲叁院丙字号户型图”。
“您二位请上眼！” 他唰啦一下展开户型图，手指精准地点在标注着尺寸的区域，“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您这套丙字号房，实用面积——两间卧房加上堂屋，拢共是…方一丈八尺！合算下来，足足二十四平米！这在咱们壹号院，那绝对是宽敞户型！您看看隔壁丁字号，才二十一平呢！”
李小二和小翠狐疑地凑过去，盯着图纸上标注的尺寸，长宽高加减乘除一番…嗯，纸上谈兵算下来，似乎…是二十四平米没错？可为啥实际站进来，感觉转身都怕撞墙呢？
小张察言观色，似乎早料到有此灵魂拷问。他脸上的笑容非但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专业解惑”的自信。手指无比熟练地往户型图边缘那片特意留白、装饰着祥云纹的区域一指：
“李总监，李夫人，您二位再看看这里！重点来了！”
他的指尖点向几个画着小图标、用更小字体标注的区域：
“您看！这进门处的‘玄关半室’（一条不足一米深的狭窄过道）！这连接咱们三栋楼、供所有住户上下的‘共享楼梯间’（每天被无数人踩踏的公共区域）！还有咱们整个便民里·壹号院最气派、最体现邻里和谐的‘公共佛堂’（一个实际不到十平米、位于一楼角落的小隔间，里面供着一尊巴掌大的瓷观音）…这些！可都是算在您这套房产权面积里的公摊部分！”
他顿了顿，欣赏了一下李小二夫妇瞬间石化的表情，掷地有声地宣布：
“不多不少，这些公摊加在一起，正好是您实用面积的三成！所以啊！” 他手指重重敲在户型图最下方那个醒目的总数字上，“您这套丙字号房的产权登记面积，足足有——方二丈三尺四寸！也就是…三十一平米！您看！这白纸黑字红印章的房契文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童叟无欺！绝对合规合法！”
“公…公摊？！还占了足足三成？！” 李小二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咸鸭蛋！他跟着李拾走南闯北，学了不少新词儿，什么“股份”、“债券”、“物流”，可这“公摊面积”，尤其是高达三成的公摊，简直是闻所未闻！楼梯是大家走的，佛堂是大家（可能）拜的，凭啥都算我头上？还占了几乎一间房的钱？！这跟明抢有啥区别？！
小翠更是气得俏脸通红，柳眉倒竖，一只手本能地护住了自己微隆的小腹，仿佛怕这“公摊”的歪理邪说惊动了胎气，另一只手指着小张的鼻子，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奸商！你们这是明抢啊！那楼梯我一天能踩几回？那佛堂巴掌大地方，我能天天去念经吗？凭啥算我头上？还占三成？！不行！这亏不能吃！小二，走！咱们找李大哥评理去！让他看看他手底下人是怎么坑自己兄弟的！” 说着就要拉李小二往外走。
【★弹幕已疯：哈哈哈哈！公摊30%！李老板是懂房地产祖师的！】
【古代期房陷阱！样板间欺诈实锤了！小二还是太年轻！】
【置业顾问这波操作，这稳如老狗的笑容，像极了我买期房时的销售小姐姐（手里的刀握紧了）！】
【共享佛堂算公摊？这操作骚得我腰子疼！李老板是懂可持续收割的！】
【小翠护肚子了！flag回收成功！孩子未来的学区房首付被公摊吃掉啦（狗头保命）！】
置业顾问小张面对即将爆发的“客户危机”，脸上的职业笑容依旧稳如泰山，甚至透出几分“我理解你但规则如此”的包容感：
“哎哟！李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千万别动怒，对孩子不好！” 他连忙虚拦了一下（不敢真碰孕妇），语速飞快地安抚，“咱们李伯爷高瞻远瞩，说了，这叫‘**共享社区**’理念！是先进玩意儿！大家伙儿一起分摊这些公共区域的建设费用，才能共同享受更便利、更和谐、更有档次的居住环境嘛！您想想，没有这楼梯，您怎么回家？没有这佛堂（虽然小），邻里间怎么凝聚向善之心？这都是为了大家好！”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分享内部消息的神秘感：
“再说了，李总监，李夫人，您二位可是拿着咱们集团最最优惠的**内部价**！这折算下来，您这套房的单价，比外面那些挤破头抢购的散户，足足便宜了三成有余！您想想，外面多少人为了抢一套壹号院的房子，托关系、找门路，甚至愿意多花几百两‘茶水费’都排不上号呢！今天交钥匙，一期一百套房子，已经——**全部售罄！** 一！套！不！剩！”
仿佛是为了给他的说辞加上最有力的注脚，楼下恰好传来一阵喧哗：
“这公摊也太大了！坑死人不偿命啊！”（一个粗犷的男声在抱怨）
“行啦老赵！知足吧你！”（另一个声音劝道）“没看隔壁胡同的王员外，为了抢一套丁字号的，私下塞给张书办足足五百两‘茶水费’吗？你这还是抽签抽到的呢！”
“唉…说得也是…”（先前抱怨的男声带着无奈）“总比一辈子租那漏风的破屋子强…好歹…好歹在京师，算是有个自己的窝了…公摊…公摊就公摊吧…”
这墙根飘来的对话，如同精准的助攻，瞬间击中了李小二和小翠的心坎。李小二看着气鼓鼓、眼圈都有些发红的妻子，又环顾了一下这虽然狭窄、但每一砖每一瓦都清晰写着自己名字的小小空间（含30%公共区域所有权），想想外面那抢房抢得头破血流的盛况，再低头看看小翠那孕育着新生命的微隆小腹…一股复杂的情绪如同打翻的调料罐，酸甜苦辣咸涌上心头。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拉住小翠的手，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认命的妥协：
“娘子…算了…李大哥…呃…集团…也有集团的难处。要盖这么多房子，还要便宜卖给大伙儿…不容易。公摊…公摊就公摊吧，好歹…好歹是咱们自己的房子了，真金白银买下的！地段也不错，离总店近，你以后去店里帮忙也方便。以后…等咱孩子大了，咱再攒钱…换！大！的！”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是对未来的庄严承诺。
小翠看着丈夫那写满无奈却又努力挤出希望的眼神，再看看自己需要庇护的小腹，满腔的怒火和不甘，终究在现实和那一点点对“自己家”的憧憬面前，慢慢化作了无奈的叹息和一丝微弱但坚韧的期待。她狠狠地、用眼刀子剜了那依旧保持着完美职业假笑的小张顾问一眼，仿佛要把这“奸商”的嘴脸刻在脑子里，然后才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钥！匙！拿！来！这亏…我们娘儿俩…认！了！”
置业顾问小张如蒙大赦，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十倍，忙不迭地将两把黄澄澄的铜钥匙双手奉上，嘴里还连珠炮似的说着“恭喜李总监李夫人乔迁新禧”“祝早生贵子”的吉祥话，然后脚底抹油，一溜烟消失在狭窄的楼道里，深藏功与名。
李小二和小翠，这对熊猫集团的元老夫妻，拿着那两把沉甸甸（承载着24平米使用权和7平米虚幻公摊所有权）的钥匙，站在属于自己的、新鲜出炉的新房里。午后的阳光透过木格纸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窗外，是对面楼同样狭小的窗户，隐约能看到邻居家刚挂上去的、还在滴水的粗布衣裳。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一丝苦笑和认命的释然。
京师居，大不易。
熊猫地产的“惠民”之路，这第一步，便充满了极具大明特色的生存智慧（套路）与平凡百姓面对生活时，那点带着烟火气的、无奈的妥协。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我在明朝开连锁便利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