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共九十九级,每一级都像是为了把人的膝盖磕碎而设计的。
我就这么披着那身素得像是要去奔丧的白纱,一步步往上挪。
周围是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除了衣料摩擦和那让人心烦意乱的钟鼓声,没人敢喘一口大气。
顾昭珩就在我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的手虚扣在我的后心,在外人看来这是押送,只有我知道,他那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那是他在极力克制拔剑砍翻旁边那个宣旨太监的冲动。
“别抖。”我嘴唇微动,声音只有这一层薄纱内的空气听得见,“戏台搭好了,角儿还没全亮相呢。”
我的掌心火烧火燎地疼。
那枚从妹妹棺材上硬拔下来的“谶语钉”,正死死硌在我的血肉里,像是要把我的手掌烫穿。
“清棠,稳住神魂。”忆娘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炸开,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尖锐,“刚解析出来的核心代码——你根本不是什么穿书者!三百年前青鸾阁为了制造那个伪神,硬生生剜掉了‘真祭司’的神格。你就是那个当年逃逸的残魂,被他们用这种蹩脚的‘穿书’理由塞回来,就是为了等今天这具身体长成,好让他们连锅端!”
我脚下一顿,嘴角不受控制地扯出一抹冷笑。
好啊。
我还以为自己是个拿了剧本的外来户,原来我才是那个被偷了人生的原主。
既然剧本是你们编的,那就别怪我把这戏台子给拆了当柴烧。
祭台上,老皇帝正念着那篇不知所谓的祝文,声音洪亮得有些虚假。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头顶那座悬浮在半空的“第三浮台”突然嗡的一声,降下一道惨白的光柱,直愣愣地罩在了我身上。
人群里不起眼的角落,一道反光晃了我的眼。
那是骨镜郎,他正借着整理衣冠的动作,把那面能照骨相的铜镜稍稍偏了个角度。
系统面板上立刻跳出他看到的景象:那光柱里哪有什么祥瑞之气,分明密密麻麻爬满了暗红色的古老符印,那是“活祭印”,像无数张贪婪的小嘴,正等着吸食嫡长女的心头血来激活。
系统疯狂报警:“警报!若完全顺从,七息之后神识将被强制剥离!若暴力反抗,仪式纯度下降不足一成,无法打断!”
不足一成?那就是还不够脏。
真正的破局,从来不是掀桌子,而是往锅里扔一只死老鼠,让这桌饭谁都吃不下去。
我猛地抬手,在顾昭珩惊愕的目光中,狠狠握紧了拳头。
谶语钉锋利的尖端瞬间刺穿掌心,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滴滴答答地落在洁白的祭坛上,瞬间晕染开一朵刺眼的红梅。
这一举动简直是大不敬,老皇帝的祝词都卡在了喉咙里。
“民女愿承神选!”我高声喊道,声音清亮,穿透了沉闷的鼓乐,“但有一请——自古祭天需阴阳调和,请皇后娘娘亲自登台主持加冕,以证天命无欺!”
百官哗然。让皇后主持?这完全不合祖制。
但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发作,凤仪殿方向那扇紧闭的大门开了。
皇后穿着一身繁复至极的凤袍,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断裂的青铜钥,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准。”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缓步登上祭台,直到站在我面前。
那股腐朽的沉香味道再次包围了我。
“好孩子。”她忽而一笑,那笑容里全是算计,“本宫这就为你开神门。”
她猛地抬手,将那把断裂的青铜钥狠狠贴在我的额头正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她口中开始念诵一段生涩拗口的古咒。
“姐姐!不对劲!”躲在地缝里的灰脊突然尖叫,“地下阵法反转了!她在抽你的血!她在借你的血反向给这把破钥匙充能!”
我心头巨震,猛地看向皇后的眼睛。
那里哪还有什么合作的情谊,只有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不是要我成神……”我咬着牙,死死盯着她,“你是要借我的身体这个壳子,唤醒这钥匙里残留的你姐姐的魂魄!”
“《弃妹录》最后一卷——‘双生共魂,后醒者主,先死者归’!”忆娘惊恐地大喊,“她从来没想过毁掉规矩,她是想让她死去的姐姐回来,顶替你成神!”
这女人,疯得比我想象的还彻底。
但我比她更疯。
想拿我当容器?也不怕撑死你。
我没有躲避,反而猛地伸手,一把扣住了皇后按在我额头上的手腕。
“那就一起下来吧!”
我手心里的谶语钉还没拔出来,此时带着我滚烫的鲜血,被我用尽全力,狠狠按进了皇后手腕内侧的“内关穴”——那里是我们两人血脉交汇最薄弱的地方。
噗嗤。
钉入肉,血相融。
“啊——!”皇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个是“真祭司”的残魂,一个是靠吞噬同胞活下来的“伪容器”,两股截然相反又同宗同源的血脉在这一刻通过那枚沾满怨气的钉子强行对冲。
轰隆——!
头顶那座不可一世的第三浮台剧烈震颤,发出一声类似野兽濒死的哀鸣。
光柱中那枚猩红的“活祭印”像是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崩裂出一道巨大的缝隙。
紧接着,大地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地底幽钟再响,不再是之前的沉闷,而是一种气急败坏的狂乱。
第二道青铜钥彻底开启,那个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九泉重楼”虚影在半空中扭曲变形,像是一座即将坍塌的鬼楼。
一道比之前更苍老、更阴森的声音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直接在脑海中炸响:
“……容器争执,无碍大局。第四钥,已在王府。”
全场死寂。
我猛地转头看向顾昭珩。
只见他那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上,此刻竟褪尽了血色,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大小。
“王府……?”他喃喃自语,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脊梁骨。
我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顾不上手心的剧痛,喘着粗气冲他露出一个惨烈的笑:“看来,咱们这位高高在上的靖王殿下,家里也不干净啊。”
系统提示音冰冷得像是宣判:“滴——检测到第四钥高能波动源,坐标锁定:靖王府藏书阁地基深处。备注:该波动源疑似与男主命格深度绑定,并在持续抽取其气运。”
顾昭珩猛地抬头看我,眼底是一片崩塌后的破碎与狠戾。
他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安身立命之所,他以为能护我周全的最后堡垒,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别人布下的局。
“清场。”我轻声对他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不想死,就别愣着。接下来,轮到我们请客了。”
那座所谓的藏书阁下面,怕是埋着比这皇宫里更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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