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井口爬上来,带着点铁锈和旧木头的味道。我站在后阁练功房门口,手里还攥着那块星盘碎片变的戟,刚才掀完井盖回来,掌心全是汗。
门没关严,留了条缝。我推开门进去,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墙角那盏油灯晃了一下,像是被谁轻轻吹了口气,火苗歪了歪,又稳住。
我靠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手指慢慢摸上锁骨。
那里原本该有一道裂开的伤,血契发作时像熔化的铜水往骨头缝里灌。可现在皮肤平滑,连疤都没留下。楚昭用冥河水封过那一晚,之后就没再碰过我,也没问过痛不痛。
但我记得。
记得他扇骨敲我额头说“蠢狗崽子”的时候,眼里闪过的那点光。不是嫌弃,是……算了,想多了。
我走到屋子中央盘腿坐下,把戟横放在膝上。指尖贴着地面画了个圈,这是玄冥阁教的调息法,说是能理顺乱窜的妖气。可刚引动一丝血脉,肋侧就抽着疼了一下,像是有根线从骨头里扯出来,拉到肩胛。
我咬牙没停,继续往下导。
疼就对了。不疼才不对。
这身子是半妖,血契是楚昭给的命,疼也是他给的规矩——我能活着,是因为他懒得救别人,只顺手捞了我一把。可我不想当个只会说“主人说得对”的摆设。
外面云海翻腾的声音隐约传来,阁顶那盏长明灯还亮着。我知道他在那儿,可能正翻那本破手册,也可能在等三界的人杀上门。
而我得能替他挡一下。
想到这儿,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妖力提至掌心。金焰“呼”地燃起来,像一团太阳落在手里,照得墙上影子都抖了三抖。
星盘忽然浮到半空,纹路一闪,蹦出一行大字:
**前方高能!寒星大佬正在进化!**
我一愣,差点把火散了。
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条弹幕又刷出来:
**666!这波血亏的是渊主!**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什么时候学会捧人了?”
星盘没回话,但篆文微微震了震,像是在笑。
我低头看着掌心里跳动的火焰,试着让它顺着经脉走一圈。刚开始还有点卡,到肩颈那块像堵了团棉花,可我没松劲,硬推过去。疼得额角冒汗,但火焰稳住了,没灭。
这就够了。
我记得第一次催动半妖血是在第五卷,那时候为了拦住一道落雷,直接把自己烧得昏过去。醒来时楚昭蹲在旁边,拿着扇子戳我脸,说“再傻一次就扔进十八渊喂虫”。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我不是为了救他。
我是为了——
脑子里刚冒出这个词,胸口突然一紧,仿佛有只手从里面攥住了心跳。我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板喘气。
眼前闪过一片黑雾,耳边响起低语,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念经。噬魂藤钻进锁骨那天的画面又回来了:楚昭把我按在地上,指尖划开自己手腕,血滴在我伤口上,他说“别死,狗崽子还欠我十年劳役”。
还有更早的,我在村落外被族人追打,他们喊着“杂种滚出去”,我摔进山沟,浑身是血,快断气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说:“捡回去,还能用。”
那时我不懂。
现在我懂了。
我不是非得活不可。我是有人要我活。
所以我也得有点样子。
我扶着墙站起来,抹了把脸,重新盘坐。这一次,我把金焰压进丹田,一圈一圈转。疼还是疼,但我已经能分出哪是旧伤,哪是新力道冲撞的痕迹。
星盘飘在我头顶,安静了几息,忽然又亮了:
**寒星大佬牛批!这波稳了!**
我抬头:“你是不是偷看我训练记录了?”
它没回答,但那行字后面悄悄加了个笑脸符号。
我笑了下,伸手拍了它一下。青铜盘面“嗡”地震了震,像是被拍醒的猫。
“行吧,算你半个战友。”我说,“等那天来了,你别掉链子就行。”
星盘缓缓转了个圈,最后停在我面前,中心那点血契印记泛着微光,像是在点头。
我抓起戟,站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阁顶的灯还在亮。风把云吹得七零八落,露出一角星空。我知道他就在那儿,可能正盯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冷笑,也可能正写新的冷笑话刻在扇骨上。
我不需要他知道我在变强。
我只需要在他开口之前,先把路扫干净。
我举起戟,对着虚空划了一道。
金焰拖出长长的尾迹,在墙上烧出一道焦痕。不深,但直。
不是试招。
是告诉自己——也能告诉他。
我能扛。
星盘忽然震动,弹幕快速刷新:
**检测到战意峰值突破阈值**
**系统提示:建议立即补充灵力储备**
**附言:楚昭的酒窖第三层左数第七格,有瓶标着“别碰”的琥珀色坛子,建议优先考虑**
我盯着最后一行看了两秒,嘴角一抽:“你成精就算了,还学会怂恿我偷东西了?”
星盘不动了,但那行字下面多了一串小字:
**友情提醒:那坛子上贴的标签,是楚昭亲笔写的“寒星若敢动,打断腿”。**
我沉默片刻,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我回头看了眼墙上的焦痕。
挺直的。
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拉开门走出去,脚步比来时稳得多。
走廊尽头有扇小窗,透进一点月光。我路过时瞥了一眼,发现窗台上放着个空酒坛,泥封完好,标签朝下,看不清字。
但我认得那个形状。
三年前我打碎过一坛,被他追着绕阁跑了三圈。
现在它出现在这儿,没人动过,也没人收走。
我停下脚步,伸手想去拿。
指尖刚碰到坛身——
“你要是敢打开,明天练功房的地就得用你的血擦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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