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声音,人们的脚步声,一声尖锐的物体刺破衣物的声音传来,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下了!然后整间教堂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嘈杂的叫骂与哭嚎,像是有无数人挤在这方寸之地撕扯、推搡。
凛陌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些声音往脑子里钻——有铁锹铲土的闷响,有木头断裂的脆响,还有石像倒地时沉闷的轰隆声。
嘈杂的声音中,一个带着安抚力量的男声响起:“各位,来信仰圣堂吧,只要诚心信奉它,它会给予你们想要的一切~”
声音,戛然而止,教堂里恢复了安静。
凛陌看着不知何时走来自己身边的罗皖,安静的注视着这个奇怪的人,他身上的味道很杂乱,有点像“茧”的味道,又不太一样……
悠然的音乐再次回响在教堂中,带着那些充满期望的声音再度充斥整个空间。
“神明大人,求求您赐给我一个孩子吧!我已经四十多岁了,我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我就想有个后啊!”
“神明求求你,也给我一个孩子吧!我是我家的独苗,我家的香火不能从我这里断了啊!”
“我也是我家的独苗啊!我爹走的时候只希望我能留个种,求求了,给我个种吧!”
“不,不是我,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家那个婆娘的问题,一定是,一定是她的问题!”
“换个人,换个女人,把你的女人给我用用,我把我的给你,我们换着来,我就不信了,我就不信了!”
“不,当家的,不,你混蛋,滚开,滚啊!”
越来越多的女人挣扎着,哭闹着,可是随着一扇又一扇的关门声一切又安静下来了。
……
“对不起,对不起媳妇儿,你别哭,是我没用,对不起……”
“媳妇儿,没事的,没事的,洗干净,我们还好好过,没事的,不哭,不哭……”
“不,你怎么还怀不上!你这个废物,给我滚给我滚!”
“求求了,给我留个种吧,我要个种!”
一声声的祈求里夹杂着希望又转瞬失望。
“怀不上!哈哈哈哈,怀不上,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孩子!我有什么脸去见我死去的爹妈!”
“混蛋,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们才打下生桩,因为你山神才给我们这些惩罚,因为你!”
嘶吼声,谩骂声,越来越多的不满声让穹顶的彩绘玻璃开始龟裂,细碎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流光溢彩的光影瞬间变得破碎扭曲。那些祈祷声里的绝望越来越重,渐渐压过了期望,变成一声声怨毒的诅咒:“我家的香火不能断……不能断!给我女人!给我女人,我要留个种……留种……留……种!”
“女人!我要新的女人!给我一个干净的……干净的……”
教堂瞬间安静了一瞬,音乐声没有暂停却越来越低沉了,然后是一个女孩满含期待响的声音响起:“神明大人,我是新来青训营这边上课的小丫,老师说这里可灵验了,我想祈求您保佑我考上一个好大学吧!”
“神明大人,俺是八班的秋雨,俺是大山里出来的,俺爹俺妈就期待俺能考上个好大学,求您保佑俺考上清北,俺要带爹妈走出深山!”
“神明大人,我没啥要求,给我个211或者985都可以,我不挑,想要什么供奉我爸都出的起!”
“不!滚开,滚开!你们这群疯子!不要!”
……
那些满怀期待进入这里的女孩许下了一个又一个愿望,可惜却没有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的,花一样的年纪留在这里的是无助的挣扎和谩骂,这些花太脆弱了,她们轻易就被摧残的体无完肤。
那些细碎的、带着哭腔的挣扎声,慰藉声,像埋在泥土里的种子,在教堂的死寂里悄悄发了芽。
凛陌听见女孩们互相摩挲头发的沙沙声,听见有人把干硬的馍馍掰成两半递过去的轻响,还听见有人低声哼唱着山里的童谣,调子跑了音,却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酸。
这些花也很坚强,她们苟延残喘着相互慰藉着,孕育了一个又一个无法诞生的生命,将存活的信念延续至今……
【青训营】
正是下课时间段,孩子们的欢闹声为死寂的小区增添了一丝活力,几个女孩围聚在小角落里吵吵闹闹的分享着小秘密。
“你们知道嘛,只是我认识的一个学姐得到了邀请卡耶,听说去花场许愿过的人回来都会考上心仪的大学!”
“真的吗?真的吗?听说前几年去的学姐,都考上清北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突然插嘴,声音里满是羡慕就连手里的辣条都忘了咬。
“阿雅姐姐,你是小区这边的本地人,你说花场是真的吗?”一个女孩突然问道。
几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梳着马尾辫儿的漂亮女孩,她每天校服下的衣服都是最漂亮的,是女孩儿们羡慕的对象呢。
可听到女孩们的话的阿雅却难得的发呆着,目光注视着青训营外的大栾树,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同学们的话,也不知该怎么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她昨天回家,从来没有被黑花感染的妈妈却长出了黑色的焦块,她甚至没能看到爸爸一眼就被妈妈关回了房间……
阿雅沉默的看着满眼期待的女孩们,淡淡的笑道:“是真的。”
她一如既往的撒着谎,内心无比痛苦的挣扎早就因为一句句欺骗而麻木了,她是一个生活在谎言中的孩子,一个生活在谎言里的孩子天生就会说谎!
女孩们的欢呼瞬间炸开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撞得人耳膜发疼,只有阿雅垂着头,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掐出一道渗血的红痕。
她看着那些女孩眼里亮得惊人的光,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攥着一张漂亮莹白的花场邀请卡,她曾和这些女孩一样认为这就是通往光明的门,可是一回家,迎接她的不是爸爸妈妈的笑容,而是爸爸的一耳光和妈妈的痛哭……
后来那张邀请卡去哪里了?
她被赵叔叔带去花场,被塞进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清晰的看到了那个代替了她进入花场的女孩最终的下场!
那不是希望!那是腐烂的欲望……
在她处于昏昏沉沉的崩溃边缘时,她的身边出现了一颗小太阳!阿雅清晰的记得,曾经有一朵美丽的黄刺玫拉着自己的手说要带自己离开这里,可是那朵富有生命力的花儿却折损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这是个本就不该存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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