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医院病房成了临时的指挥中心与疗愈所的结合体。我的身体状况在精心的照料下缓慢而稳定地好转,伤口愈合带来的麻痒取代了剧烈的锐痛,精神也一日好过一日。无尘的“办公区”文件越堆越高,加密通讯的频率明显增加,但他总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将那些冰冷肃杀的事务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
尔芩几乎每天报到,变着花样带来各种据说对伤口愈合有益的汤水和小食,虽然大部分最终进了无尘和苏晏清的肚子(医生严格控制我的饮食)。她的活力像一剂良药,驱散了病房里挥之不去的药水味和沉重感。苏晏清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他本身就是极好的医生,遵循医嘱一丝不苟。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带着一些整理好的、可能与“暗鸦”医疗网络相关的公开或半公开资料,与无尘进行简短而高效的交流。我能感觉到,一种沉静而坚决的反击力量正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凝聚。
一周后的傍晚,夕阳将云层染成金红。无尘刚刚结束一个漫长的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走到窗边。我正尝试着在病房里缓慢行走,进行医生许可的轻微活动。
“宝宝,”他转过身,背漫天霞光,面容在逆光中有些模糊,但声音清晰沉稳,“初步的脉络理清了。”
我停下脚步,扶着椅背,看向他。
“苏琳在‘暗鸦’内部的地位并不稳固。”无尘走到桌边,调出一份加密图表,拦腰抱起我,让我近距离看。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关系网络和资金流向。“她因家族资历和功绩不足,一直处于边缘。近年来,‘暗鸦’内部因理念和利益分配产生裂痕,几个老牌头目争斗不休。苏琳攀附了其中激进的一派,试图通过制造‘重大战果’来上位。而选择这个时机对我和我身边的人动手,一石多鸟:既能打击长孙家和‘影’组织,向其依附的派系纳投名状;又能利用苏晏清与我的关联,制造混乱,试探反应;更深一层,或许还想搅动苏家这潭水,看看能否捞到额外的好处。”
图表上,几条红线从“苏琳”这个名字延伸出去,连接着几个海外空壳公司、一家注册在自由港的医疗器材贸易公司,以及几处看似不相关的慈善基金会。
“这是她目前能查到的、相对独立的资金和联络通道。”无尘的手指划过那些红线,“不算核心,但足够她调动这次袭击级别的资源。她太急了,急于证明自己,所以留下了比想象中更多的痕迹。袭击者虽然都死了,但武器来源、车辆改装、甚至他们提前踩点时留下的电子踪迹……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我们反向摸到了这些节点。”
“你们打算怎么做?”我问。直接铲除这些节点不难,但打草惊蛇,可能让苏琳背后的更大势力隐藏得更深。
“引蛇出洞,顺藤摸瓜。”无尘关掉图表,眼神锐利如刀,“苏琳现在最需要的是‘成果’和‘认可’。袭击未能达成最终目标(指杀死我或造成更不可挽回的后果),反而暴露了她自己的一些渠道。她此刻一定焦躁不安,急于弥补,或者寻找新的机会。我们要做的,是给她制造一个‘机会’。”
他详细解释了计划。核心是利用一个即将在邻国举行的、有多国政商界人士参加的非公开慈善晚宴。无尘作为受邀嘉宾之一,原本不打算出席,但现在,计划改变。届时,苏晏清“恰好”也因为一项国际医疗合作项目需要前往同一城市。情报会通过精心设计的、看似偶然的漏洞,“泄露”给苏琳及其背后势力:长孙无尘将在此次行程中,会安排炎越和赤烈里应外合。而苏晏清,则“无意中”携带了一份关于苏家与某国际医药巨头正在洽谈的、涉及敏感生物制剂技术的合作备忘录副本。
“这是一个双重诱饵。”无尘冷静地分析,“对我,他们想暗杀我,给长孙家以及影组织带来前所未有的打击;对晏清,他们可能想窃取技术情报,或再次利用他来制造事端。无论他们选择哪个目标,或者贪心地想一箭双雕,都必须调动比上次更多、更核心的资源,并且很可能需要与‘暗鸦’内部更上层的势力协调。这就是我们等待的时机。”
计划大胆而危险。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腹部的伤处似乎又隐隐作痛。“安全措施呢?这太冒险了。”
“风险可控。”无尘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晚宴地点、行程路线、下榻酒店,都在我们可影响的范围内。‘影’组织会提前布控,晏清那边也会有最专业的安保团队,并且他会提前将真正的备忘录内容转移。我和晏清都会配备最先进的追踪和防护装置。更重要的是,这次我们是猎手,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我们要捕捉的,不是具体的袭击者,而是他们行动时暴露的指挥链条、通讯网络和资金流动。”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当然,这需要你的同意。因为你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你需要留在国内,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对外显示仍在重伤休养,无法随行。这既能降低他们的整体戒心,也能确保你的绝对安全。”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既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也是整个计划中稳定后方、迷惑对手的一环。留在安全屋,是对我最好的保护,也是对整个行动的支持。
“我同意。”我没有犹豫,“但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考量。密钥也好,情报也好,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无尘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冷硬的计划性光芒柔和下来,染上暖意。“宝宝,我答应你。”他郑重承诺,“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
计划随即紧锣密鼓地展开。无尘开始“积极准备”出席晚宴,相关的行程信息通过特定渠道若隐若现。苏晏清那边也“不经意”地透露了出差意向。我则在一夜之间,从医院“消失”,被秘密转移到了市郊一处由“影”组织控制的、安保级别极高的疗养院。这里环境清幽,设施完善,除了绝对可靠的医护人员和安保人员,只有极少数核心成员知道我的具体位置。对外,则严格封锁消息,制造我仍在原医院重症监护的假象。
转移后的第三天,我在疗养院的花园里晒太阳时,接到了尔芩的加密视频通话。屏幕里的她眼睛还有些肿,但精神已经振作许多。
“月月,你怎么样?那个地方习惯吗?缺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她一接通就连珠炮似的发问。
“我很好,这里很安静,适合休养。什么都不缺,别担心。”我笑着安抚她,“你呢?苏医生准备得怎么样了?”
尔芩咬了咬嘴唇,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被坚定取代:“他……他很坚决。我知道劝不了他。他把安保计划都跟我详细说了,很周密。我会留在国内,配合你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偶尔还去原来的医院‘探望’你。”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我现在可是重要的烟雾弹呢!你放心,我演技现在可好了!”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和歉疚。尔芩本是最该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却不得不卷入这场风暴,学习伪装和坚强。“尔芩,谢谢你。也……对不起,把你也卷进来。”
“说什么呢!”尔芩眼圈又红了,但强忍着没掉泪,“是我们该谢谢你。月月,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度假,去海边,晒太阳,吃好吃的,什么都不想!”
“好,一言为定。”我郑重答应。
我们又聊了几句,主要是她在说一些琐碎的趣事,试图让我开心。结束通话后,我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心中那份安定感越发坚实。我不再仅仅是需要被保护的伤者,我也成为了这场反击行动中,稳固后方、联结力量的一个环节。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和表面的平静中流逝。无尘和苏晏清先后“如期”出发。我通过高度加密的频道,每天会收到一次简短的平安讯息,以及计划进展的概要。我知道,网已经悄然张开,静待猎物触动。
晚宴前夜,我坐在疗养院的露台上,夜空繁星点点。负责我安全的“影”组织成员,一位代号“灰雀”、身手矫健且沉默寡言的女性——悄无声息地送来一杯温热的牛奶,并低声汇报:“夫人,一切正常。外围监测未发现异常窥探。家主和苏医生已安全抵达目的地,安保布控全部就位。”
我点点头,接过牛奶。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风暴的中心正在遥远的异国酝酿,而我身处风暴眼之外的宁静之地,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引而不发的张力。
猎手已潜伏,陷阱已布好。 只待,夜色最深时,猎物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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