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卫国看着大家情绪都稳定下来，且透着轻松，这才清了清嗓子，用略微压低但足够每个人听清的声音说道：
“按理说呢，有些话我这个当科长的，不该明说。”
“但是，咱们既然一起出来了这一趟，风里雪里，担惊受怕的，都不容易。”
“现在厂里的大问题解决了，咱们心里也没那么大的包袱了，我就多句嘴。”
他环视一圈，见大家都认真听着，才继续道：
“这边的条件，大家也看到了，确实比咱们关内，尤其是比四九城周边，要宽松一些。”
“各种山货、土产，甚至一些粮食品种，市面上流通的也比咱那边多见。”
“咱们的车呢，只有六辆，而且很可能还要装载厂里后面协调来的粮食，公家的位置不能占。”
“咱们一共十四个人，一个人能利用的私人空间，其实非常有限。”
他顿了顿，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呢，作为这次带队的科长，首先要保证公家的任务和空间。”
“我个人的东西，就不往车上塞了，把空间腾出来。”
接着，他话里带着关切和理解：“但是，大家伙儿情况不一样。
有的同志家里人口多，负担重；有的同志可能想给家里捎带点这边稀罕的玩意儿，比如好的蘑菇、木耳、榛子松子，或者弄点红豆、小米什么的……这都是人之常情。
趁着这两天等消息，大家可以在小河镇和附近，谨慎地、分散地去转转，看看能不能碰到合适的。能带一点是一点，也算没白来这富庶地方一趟。”
“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第一，低调行事，别扎堆，别惹眼。”
何卫国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既严守了原则，又体现了对下属的体恤。
大家听了，心里都暖烘烘的，纷纷点头。
“明白了，科长！”
“谢谢科长提醒！”
“我们晓得轻重，就随便看看。”
雷刚挠挠头，笑道：
“科长，你都不带，那我这保卫干事也更不能带了。”
“我家就我和我媳妇，双职工，吃供应粮，没啥负担。我那点空间也腾出来，哪位兄弟家里需要的，多装点！”
他倒是豪爽，随即又眼睛一亮，带着憧憬说：
“不过啊，出去逛逛挺好，我还真想看看这东北小镇都有啥新鲜玩意儿。”
“要是真能去哈尔滨拉粮……那就更美了！我可一直想去哈尔滨看看呢！”
“都说那儿的大街、教堂、还有江桥，跟老毛子那边似的，可气派了！”
“咱们四九城虽然也好，但那感觉肯定不一样。”
“要是能去一趟，哪怕就在城外拉上粮就走，我也算开过眼了！”
雷刚说着，脸上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对远方的好奇和向往。
他这话，也勾起了房间里其他几个年轻队员的兴趣，小声议论起哈尔滨来，气氛变得更加轻松活跃。
何卫国看着大家重新焕发出的生气，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他笑了笑：
“行，那就这么着。”
“这两天大家自由活动，但必须两人一组，互相照应，天黑前必须回旅社。随时等我通知。散了吧！”
“……”
既然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这两天，大家伙的心态都放松了不少。
没了那种火烧眉毛的紧迫感，连带着看这偏僻寒冷的小河镇，似乎也多了几分可以“逛逛”的趣味。
白天，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出去转悠。
何卫国这边，也没闲着。他利用大家对“私人采购”心照不宣的默许，也悄悄出去了几趟。
凭借多年干采购练就的眼力和谨慎，他很快就摸到了小河镇周边“物资交流”更活跃的一些隐秘角落。
这里的“市面”比起四九城周边，确实要“繁荣”些，粮食的种类和数量都多一些，价格也相对“友好”——毕竟，这里是产粮区。
他分批、分地点，小心地接触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可靠的“卖家”。
有扛着麻袋卖新小米的庄户汉子，有拎着篮子卖自家晾晒的豆角和蘑菇干的老太太，甚至还有人偷偷问他要不要“精白面”，虽然量不大，但成色极好。
何卫国没有犹豫，何大清给他的钱，加上他自己的一部分积蓄，被他谨慎而高效地换成了实实在在的粮食：
上好的小米装了两麻袋，颗粒饱满的红豆、黄豆各弄了百十斤，耐储存的土豆、萝卜也收了一些，甚至还真搞到了几十斤雪白的面粉。
每完成一笔交易，他都会找个无人的僻静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
看着空间里逐渐充盈起来的各色粮食，何卫国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一趟跋涉，公家的任务峰回路转，私人的需求也得以解决，总算没有白遭罪。
就这样，两天悠闲中带着各自盘算的日子很快过去。
第三天上午，何卫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次去了镇邮电所，拨通了李怀德的电话。
“喂？卫国吗？” 李怀德的声音很快传来。
“厂长，是我。”
“哦，卫国啊，”李怀德的语气听起来挺高兴：
“你们等急了吧？告诉你们，那批货，我已经申请下来了！批文都走完了！”
何卫国精神一振：“太好了，厂长！具体怎么操作？”
李怀德清晰地说道：
“你直接带人去哈尔滨，到省粮食厅，找对口部门。”
“把咱们厂的介绍信和我这边给你的任务函给他们看。”
“那边会给你出具正式的调拨文件和提货单。”
“你拿着这些文件，再去指定的粮食局直属库或者加工厂提货就行。”
“记住了，介绍信、公章都带齐。”
“明白了，厂长，去哈尔滨粮食厅，拿批文，再去指定地点提货。” 何卫国复述了一遍。
“对，就是这个流程。” 李怀德又嘱咐道：
“对了，到了哈尔滨，事情办得顺不顺利，记得给我来个电话，报个平安，也让我知道进展。”
“还有，回来的时候，给我走大路，走官道！”
“遇到任何盘查询问，都不要慌，大大方方把哈尔滨粮食厅给的批文和调拨单亮出来。”
“咱这次是正经八百的计划内调拨，手续齐全，不怕查！”
“腰杆给我挺直了！”
听到这话，何卫国心里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走正规渠道，持官方文件，这可比他们之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甚至想去黑市碰运气要稳妥太多了。
“厂长，您放心，我都记下了。一定按规矩办，安全第一。” 何卫国郑重回答。
“行，那我就不啰嗦了，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哈尔滨先安顿好。” 李怀德说完，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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