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星子那幅简约而寓意深远的星图,连同“星轨有移,旧约将启”的警示,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玲珑的心绪中荡开层层涟漪。她将自己关在格物院深处专为她辟出的静室内,这里远离高炉的轰鸣,墙壁与地板都嵌有经过初步秩序之力“浸染”的特殊石材,能隔绝外界干扰,便于精神集中。
静室中央,一张宽大的硬木案几上,摊开着那份星图的摹本。四周则摆放着数件物品:一枚光芒略显黯淡但内核已有微妙变化的清心玉佩(来自南海之战的韩锋);一块取自“水底惊雷”导向模块、曾参与银光汇聚的“破军钢”碎片;以及一个封存着些许“暗鳞节点”废墟中残留的、高度浓缩的暗蓝色精神能量结晶的密闭水晶盒。
沈玲珑端坐案前,并未立刻去看星图,而是闭上双眼,呼吸渐缓,心神完全沉入识海。那片由星瀚玉本源演化而成的星辰核心,如今已不再是简单的悬浮光球。它的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遵循着特定韵律流转的星光丝线,构成了一个不断运动、自我维持的微缩星云。核心的光芒温暖而恒定,向外辐射着一种稳定、有序的力量波动,这便是她“秩序审计”能力的源泉,也是与外界深层秩序产生共鸣的桥梁。
她尝试着,不再是被动地感受这份力量的脉动,或是在危机时由其自发响应。而是主动地、以意念为引,如同拨动琴弦般,去轻轻“触碰”星辰核心内部那些流转的星光丝线。
起初,丝线只是遵循原有的韵律,对她的“触碰”反应微弱。但她极有耐心,精神力化作最轻柔的指尖,一次又一次,尝试着理解每条丝线代表的“秩序频段”,感受它们彼此关联、共振的规则。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且耗费心力的过程。时间在静室中悄然流逝,沈玲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逐渐苍白。但她眸底深处,却有一丝明悟的光彩越来越亮。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捕捉到了一组极其隐晦的、似乎与外部星象存在某种遥远感应的丝线组合。当她将意念集中其上,并尝试以自身对尘星子星图的理解进行“微调”时——
静室内,无风自动。
案几上,那块曾参与银光汇聚的“破军钢”碎片,表面骤然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银色光晕。旁边那枚清心玉佩,内部也流转过一丝微光。甚至那封存着混乱结晶的水晶盒,其内部暗蓝的光芒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微微瑟缩了一下。
而沈玲珑“看”到的更多。在她精神感知中,随着对那一组特定“秩序丝线”的拨动,静室内的空间仿佛泛起了一层水波般的涟漪。这涟漪并非物质,而是某种更底层的“秩序场”的轻微扰动。它似乎与案几上那些曾被“秩序之光”浸染过的物品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也让那代表混乱的结晶受到了本能的排斥。
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当她维持这种拨动,并将心神投向摹本星图时,那星图上原本固定的星辰点位与连线,在她感知中竟仿佛“活”了过来,开始沿着某种更加复杂、更加动态的轨迹缓缓偏移、旋转,衍生出全新的、未曾绘出的隐晦连线,指向了星图之外,指向了……南方深海,以及更加深邃难测的虚空方向!
“星轨偏移……原来是这个意思。”沈玲珑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还残留着动态星图的幻影,“并非天体运行的物理偏移,而是……在更高维度的‘秩序层面’,某些关键节点之间的‘关联权重’或‘共鸣通道’发生了改变。尘星子前辈的星图,是一个静态的‘快照’,而真实的‘星轨’,是动态的,一直在变化。‘星炬’的成长与活跃,就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正在剧烈地改变着这些‘秩序涟漪’的走向。”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但更多的是豁然开朗的兴奋。这种主动感知并轻微影响“秩序丝线”的能力,是她对星辰核心掌控的一大进步。虽然目前只能做到极其微小的扰动,且消耗巨大,但这无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旧约将启……”沈玲珑喃喃重复,目光落向南方,“星轨因‘星炬’而变,那么被改变的星轨,是否会触发某些古老年代设定好的‘条件’?尘星子前辈所说的‘旧约’,会不会就是当特定‘秩序星轨’排列出现时,必须执行的某种古老协议、封印机制,或者是……警告系统?”
她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冰山的一角。南海“织梦之梭”的活动,烈日帝国的逼近,朝堂的内耗,或许都只是表象。更深层的、关乎这个世界根本秩序的博弈,正因为“星炬”的点燃而被重新激活。
必须加快脚步了。
沈玲珑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久坐和精神消耗而僵硬的身体,走出静室。她需要立刻与慕容翊商议,并加快“星火共鸣计划”的筹备——不仅仅是选拔和训练能够共鸣秩序之力的人才,更要在尘星子再次联系或她找到前往“回响之庭”的方法之前,尽最大可能提升帝国应对超常规威胁的整体能力,尤其是对“秩序之力”的研究与应用。
就在沈玲珑于静室中取得突破的同时,朝堂之上,慕容翊主导的“以利惠民”计划也开始显效。户部关于发放补贴、推广新式农具的公文下达至沿海各州县,格物院下属工坊开足马力生产,第一批轻便耐用的铁制犁头、镰刀、水车部件通过官定渠道,以低于市价三成的“惠农价”开始发售。
消息传开,沿海饱受海患侵扰、耕种不易的渔民兼农户家庭最先受益。新农具效率提升立竿见影,节省了大量人力畜力。地方官员见此举既能安抚民心、又能彰显政绩(推广新农具可计入考成),无不积极推行。一时间,沈玲珑与格物院在底层民众和实干官员中的口碑悄然提升。
周廷儒等人得知后,心中暗恼,却无从发作。他们总不能跳出来说“朝廷不该给百姓实惠”。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翊借着“南海大捷”的东风和实实在在的好处,将格物院与海政司的形象,从“靡费无度”悄然向“强国利民”扭转。
然而,保守派的沉默并不意味着妥协。几日后的一个深夜,成国公陆铮府邸的后门,悄然驶入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车内下来之人,裹着厚厚的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在管家引领下,径直入了内书房。
书房内,陆铮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周廷儒面色阴沉。烛火跳动,映照着来客缓缓掀开兜帽后露出的面容——竟是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沉静的中年道士,身着半旧道袍,气质出尘,与这富贵书房略显格格不入。
“玄静道长,深夜冒昧相邀,实有要事相询。”陆铮亲自为道人斟茶,态度颇为客气。这位玄静道长,并非皇家敕封的那些,而是隐于终南山深处、极少涉足红尘的真修,据说精通星象卜筮,偶有灵验,在部分清流官员和勋贵中颇有声望。
“国公爷,周大人,不必多礼。”玄静道人声音平和,接过茶盏,“二位信中所言‘天象有异,星轨晦暗’,不知具体所指为何?”
周廷儒忙道:“不敢瞒道长。近来朝中多有怪事。海政司、格物院所为,虽托名‘强国’,然耗费无算,屡引天变。前有南海莫名异光,近日钦天监亦有奏报,言紫微星侧有暗影萦绕,客星犯于南斗,恐非吉兆。我等忧心国运,又见当政者一意孤行,不听谏言,故特请道长前来,望以玄门之法,观星望气,指点迷津,以正视听。”
这番话,将技术斗争、权力博弈包装成了“天象示警”、“奸佞误国”,意图借玄门之口,从“天命”高度打击对手。
玄静道人静静听完,垂目片刻,才缓缓道:“贫道于山中静修,偶观天象,近日确感星移略有迟滞,南斗分野隐有晦涩之气。然天象玄奥,非必应于人事,更非贫道一介山野之人可妄断朝政。国公与大人所谓‘暗影’、‘客星’,或与南海兵戈戾气上冲有关,亦可能与……某些潜藏日久的‘非人之力’扰动有关。”
“非人之力?”陆铮与周廷儒对视一眼,心中一凛。
“天道有常,人道有轨,然寰宇之大,亦有循他法、存他念之存在。”玄静道人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丝深意,“譬如深海之渊,自有其律;譬如上古遗泽,自有其息。星象之变,未必尽是人祸,亦可能……是某些沉睡或远遁之物,渐次苏醒或逼近所致。”
他没有明指“织梦之梭”或“尊者”,但其描述,却隐隐与之契合。这给了陆铮和周廷儒新的思路——或许,可以不必直接攻击新政,而是将海政司、格物院的“异常”与这些“非人之力”、“上古遗祸”联系起来,渲染其“擅动禁忌、招惹灾殃”,这比单纯的“靡费”、“擅权”听起来更加骇人听闻,也更符合部分笃信天人感应的官员心理。
“多谢道长指点!”周廷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似乎看到了新的攻击方向。
玄静道人却微微摇头:“贫道所言,仅是依天象而感。世事如棋,纷繁复杂,二位大人还需谨慎行事,莫要……”
他话未说完,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窗外南方夜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夜色已深,贫道不便久留,就此告辞。”说罢,不顾陆、周二人挽留,起身便走,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陆铮与周廷儒送至门口,回身时,脸上都带着深思与一丝隐约的兴奋。
“非人之力……上古遗祸……”周廷儒捻须沉吟,“若能坐实海政司、沈玲珑与这等诡谲之力牵扯过深,甚至就是灾祸源头,那便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陆铮却更谨慎些:“此事需从长计议,寻得确凿‘证据’,或引动陛下与朝野疑心。那玄静道人似乎不愿深涉其中,态度暧昧。”
“无妨,”周廷儒冷笑,“只要有了这个由头,自有办法让它‘确凿’起来。朝中笃信此道者,可不止你我二人。”
就在陆府密议的同时,刚回到下榻客栈的玄静道人,独自立于院中,仰望南天星辰。他袖中手指快速掐算,眉头越皱越紧。
“星轨偏移加速,南斗晦气中……竟隐有一丝新生的秩序灵光?怪哉,乱象之中,何以孕育如此纯净之序?方才那府中二人所指的‘异常’……莫非与此有关?”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这潭水,比贫道想象的更深。罢了,红尘纷扰,因果缠身,还是早日回山为妙。”
他打定主意,天一亮便离京。然而,有些因果,一旦沾上,便再难轻易脱身。朝堂的暗流,正随着“星轨”的偏移与各方心思的涌动,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而在皇城格物院,沈玲珑正将她对“秩序丝线”的新感悟,结合尘星子的预警,整合成一份全新的《星火共鸣计划纲要》。她预感到,一场超越常规战争与政治斗争的、关乎秩序本源的碰撞,正在步步逼近。帝国需要的,不仅是坚船利炮,更是能够理解并运用这份源自世界根本力量的人才。
星火已燃,共鸣将起。而试图扑灭这火苗、或想将其引向毁灭的阴影,也已悄然张开了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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