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镇夷关”的紧急军情,如同一道冰水,浇在了因朝堂暗流与南海初胜而略显微热的气氛上。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慕容翊、沈玲珑、兵部尚书李严、以及刚刚被紧急召回的靖安司指挥使玄七,正对着巨大的帝国疆域图,神情肃然。
地图上,“镇夷关”被朱笔圈出,其外那片代表“瘴疠之林”的绿色区域,此刻显得格外阴森。李严指着那片区域,沉声汇报:“……根据边关奏报及零星情报汇总,异常始于约二十日前,初期只是野兽躁动。十日前,开始出现致幻迷雾及精神影响症状,与南海‘织梦之梭’手段相似度极高。三日前,斥候小队遇袭失踪,症状加剧。当地山民传说中所谓的‘上古山神遗骸’,年代久远,语焉不详,但皆指向林深之处有‘不可触怒的古老存在’。”
玄七接口道:“靖安司已初步分析传回的雾气样本(边关军医设法收集了少许),确认其中含有与南海‘灵光苔’释放的混乱精神能量同源的成分,但似乎……更‘陈旧’,更‘浑浊’,像是沉寂已久后被重新激活的残留物,而非‘织梦之梭’那种相对‘新鲜’的制造物。”
沈玲珑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识海中的星辰核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略的、指向西南方向的“牵引”感。那感觉并非预警,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共鸣,或对同类能量扰动的本能感应。
“不是‘织梦之梭’的直接活动。”沈玲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思索,“如果是他们,没必要在远离海岸、深入内陆的西南边陲,复刻南海的袭扰模式,那里并非他们的势力范围,也非战略要地。更大的可能是……尘星子前辈预警的‘星轨偏移’、‘旧约将启’,已经开始产生更广泛的影响。西南那片森林深处,很可能埋藏着与‘掌星者’或归墟相关的、年代更为久远的‘遗物’或‘封印’。因‘星炬’活跃、秩序涟漪扩散,这些沉寂之物被‘唤醒’,或者其上的封印出现了松动,导致其中蕴藏或镇压的混乱力量外泄。”
慕容翊肩窝的旧伤隐隐抽痛,他按了按那处,眼神锐利:“也就是说,南海的敌人是主动侵袭,西南的威胁,更像是‘星炬’光芒波及之下,惊醒了原本沉睡的‘毒蛇’?”
“可以这么理解。”沈玲珑点头,“但这‘毒蛇’的危险性,未必就小了。它能释放与‘织梦之梭’同源的力量,说明其根源相似,且可能因年代久远、环境异化而变得更加不可预测。必须尽快查明情况,评估威胁等级,阻止其扩散,最好能重新封印或清除。”
李严忧心忡忡:“镇夷关外地形复杂,林密瘴重,大军难以展开。若真是诡异力量作祟,寻常士卒恐难应对,反而容易折损,甚至被其影响,酿成营变。”
“所以,此事非靖安司莫属。”慕容翊看向玄七,“玄七,你亲自带队,挑选精锐,携带改良的‘秩序共振器’、‘惊雷子’及全套防护装备,以最快速度赶往镇夷关。任务目标:第一,查明异常源头性质、规模及活动规律;第二,评估其对边关及内陆的威胁;第三,若有可能,尝试清除或封印源头;若事不可为,则建立警戒线,遏制其扩散,等待后续支援。同时,协调边关驻军,提供必要协助,但核心接触与处理,必须由靖安司负责。”
“是!”玄七肃然领命,没有丝毫犹豫。
沈玲珑补充道:“此次任务,很可能直面不同于南海的混乱实体。我会为你们准备一批新刻印的清心玉佩和几件实验性的‘秩序束缚符盘’(基于她对秩序丝线编织的初步研究成果),或许能派上用场。另外,把方磐也带上。”
“方磐?”玄七微怔,那是“星火共鸣计划”中目前表现最好的苗子,但毕竟初学。
“他天生对秩序能量敏感,带上他,或能提前预警,或有助于与某些秩序残留物共鸣。这是实战锤炼,也是考验。”沈玲珑道,“我会传他几手基础的感应与防护法门。”
“明白了。”玄七点头。
就在西南边陲阴云密布、靖安司精锐整装待发之际,皇城内的舆论暗战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周廷儒、陆铮等人见先前散布的关于“非人之力”、“上古遗祸”的流言开始发酵,甚至隐约与西南传来的“异常”消息产生了奇特的呼应(尽管他们此时尚不知西南具体军情),心中暗喜,觉得这把“火”点对了方向。他们授意门下,开始将流言进一步“系统化”、“学理化”。
几位与陆府关系密切、在清流中有些声望的致仕老儒和不得志的翰林,开始撰写“考据”文章,旁征博引,从古籍中搜寻关于“荧惑守心”、“妖星现世”与国政失当关联的记载,以及历代“擅动禁忌、招惹灾殃”导致山河动荡的“史鉴”。文章虽未直接点名海政司与沈玲珑,但处处影射,将南海“异光”、沿海“怪病”乃至近日隐约传闻的西南“不宁”,都归结为“朝廷偏信异端、不修德政”所致的天人感应。
这些文章通过私人刻印、文会传抄等方式,在士大夫圈层中悄然流传,引起了不少本就对新政不满或秉持传统观念的官员、士子的共鸣。一股要求皇帝“下诏罪己”、“废黜奇技、重用正途”、“祭天攘灾”的暗流,开始凝聚。
慕容翊对此早有防备。《皇明邸报》连续刊发南海将士浴血奋战的感人细节、新农具推广后百姓额手称庆的实地采访、以及格物院匠师如何改进纺织机让江南织户收入倍增的实例,用实实在在的功绩与民利冲击空泛的指责。同时,几位以学问扎实、品行端方着称的老臣(并非慕容翊嫡系,但认可强国之道),也发表文章,论述“格物致知”乃圣贤之道,技术革新乃强国之基,辨析“巫祝诡道”与“格物正途”的本质区别,呼吁士人明辨是非,勿被危言耸听所惑。
两股舆论在看不见的战场上交锋,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皇帝萧景睿在几次朝会上,面对某些官员拐弯抹角的试探,皆以“军国重事,自有章程”、“朕信重皇叔与诸位肱骨之臣”等语淡然带过,态度明确,稳住了基本盘。
但慕容翊和沈玲珑都清楚,舆论的高地,不能任由对手占领。西南的事件,必须尽快妥善解决,否则,若真酿成大祸,或被对方抓住把柄大肆渲染,后果不堪设想。
三日后,玄七带领着包括方磐在内的十二名靖安司精锐,以及两辆满载特制装备的马车,悄然离开了皇城,星夜兼程,赶往数千里外的西南边陲。
与此同时,沈玲珑在格物院的静室内,也到了关键时刻。她面前摊开着数张复杂的能量结构推演图,以及几块从西南快马加鞭送来的、沾染了林间异常雾气的土壤与植物样本。她试图通过分析这些样本中的混乱能量残留,反向推导其源头可能的性质与结构,以便为玄七他们提供更有针对性的应对策略。
然而,这种混乱能量比她接触过的南海“织梦之梭”产物更加晦涩、顽固,其内部结构仿佛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扭曲与沉淀,难以理清。她尝试以秩序之力进行“审计”,却感到阻力重重,如同在黏稠的泥沼中前行。
“年代太久远了……而且,似乎混合了不止一种‘污染’……”沈玲珑额角渗出汗水,指尖的银芒明灭不定。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对星辰核心的掌控,对秩序丝线的编织,她还停留在相对初级的阶段。面对这种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复杂的混乱聚合体,她的“秩序审计”有些不够看了。
就在她感到棘手之际,静室角落,那个用于接收尘星子讯息的、刻有特殊符文的水晶盘,忽然自行亮起了极其微弱的、持续性的星光。
沈玲珑心中一动,暂时放下样本,走到水晶盘前。星光在水晶盘表面流转,并未形成具体的星图或符文,而是化作一种奇特的、富有韵律的波动,如同呼吸,又如同某种古老的歌谣前奏。
她屏息凝神,将一丝意念沉入星辰核心,尝试去“聆听”这波动。
没有具体的信息,只有一种……感觉。一种关于“沉淀”、“根系”、“古老盟约”与“大地之缚”的模糊意象,伴随着一丝极其淡泊、却坚定不移的秩序回响,那回响的“味道”,与尘星子同源,却更加……厚重,更加贴近脚下这片土地。
“这是……‘观星者’一脉中,负责守望陆地、与山川地脉相关的传承者发出的共鸣?”沈玲珑若有所悟。尘星子守护的是“回响之庭”,是海与归墟的交界。而这股波动,显然来自陆地深处。
波动持续了约半盏茶时间,渐渐消散。水晶盘恢复平静。
沈玲珑回到案几前,再看那些西南的土壤样本,感受却已不同。方才那阵波动,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她对“秩序”与“混乱”在大地脉络中的沉积与对抗,有了更直观的体悟。
她重新凝聚精神,指尖银芒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强行“审计”样本中的混乱结构,而是模仿方才感受到的那种“大地之缚”般的秩序韵律,让自己的秩序之力如同植物的根系,缓慢、坚定地“渗入”样本之中,去感受其内部混乱能量的“脉络”与“节点”。
这一次,阻力似乎小了一些。一些原本模糊的、纠缠的能量轨迹,开始在她感知中逐渐清晰。她“看”到,样本中的混乱,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老树的年轮,一圈圈,一层层,核心处最为凝实黑暗,外围则相对稀薄,并且……似乎与周围环境中某种极其微弱的地脉能量,存在着诡异的“共生”或“寄生”关系。
“果然……源头很可能与地脉异常点或古老封印有关。玄七他们,恐怕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游离的混乱能量,还有可能被侵蚀、异化的……‘土地’本身。”沈玲珑心中有了更清晰的判断,也感到了更深的紧迫。
她立刻将新的发现和推测,连同对那“大地之缚”秩序韵律的初步模仿心得,整理成一份简短的指引,通过加密信道,发往正在疾驰西南途中的玄七。
林深,雾起,未知的凶险在前方等待着帝国的探索者。而沈玲珑在皇城之中,也在与时间赛跑,试图揭开更多关于“星轨偏移”与“旧约”的秘密,为帝国的航船,在越来越浓的迷雾中,点亮更多的灯火。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慕容翊都未曾料到,西南的“涟漪”,与朝堂的“暗流”,正在以一种超越他们当前认知的方式,悄然汇合,即将掀起一场席卷帝国腹地的、真正的惊涛骇浪。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织梦之梭”也不同于西南“古老遗物”的第三方力量,似乎正借着这混乱的局势,悄然将触角,伸向了帝国最核心的权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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