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局推开卧室门时,台灯的光晕正落在床尾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上。
是件深灰色的纯棉款,袖口磨得有些发白,却是他穿得最舒服的一件。
秀兰正坐在床沿叠白天晾晒的衣物,听见动静抬头笑了笑,“刚找出来烫了烫,穿着暖和。”
他拿起睡衣往身上套,布料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熨帖地裹住脊背。
秀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像羽毛,“别想太多,你只管做该做的。
你心里那杆秤,从来没歪过。”
张局系扣子的手顿了顿,转身时看见秀兰正把叠好的袜子放进抽屉,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他还是个普通刑警,第一次带着她见家长,她攥着他的手说:“你抓贼时记得躲远点”;
二十年前他升处长时,被嫌疑人报复砸了窗户。
她拿着扫帚清理玻璃碎片,嘴里骂着“挨千刀的”,眼里却全是后怕;
十年前他接下局长之位,连续半个月没回家。
她就每天往局里送一次换洗衣物,从不问案子进展,只在他接过袋子时多说一句“食堂的汤少盐,我给你带了咸菜”。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喟叹。
换好睡衣躺进被窝,他伸手将秀兰揽进怀里,掌心抚过她鬓角的白发。
那些银丝里,藏着多少个等他回家的漫漫长夜。
“对了。”
他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儿子儿媳那边,先别告诉他们。”
秀兰的手猛地收紧,他赶紧补充,“他们搞科研的实验室安保严,身边有专人跟着,出不了岔子。
那俩孩子心思纯,别让这些糟心事分了他们的神。”
秀兰往他怀里缩了缩,下巴抵着他的锁骨,闷闷地应了声,“好”。
他知道她这声“好”里藏着什么——去年儿子出差时遭遇学术争议。
她三天没合眼,却在视频里对着儿子笑得一脸轻松。
这就是她,永远把担忧往肚子里咽,把安稳亮给最亲的人。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张局的声音沉了沉,指尖攥住了她的手。
秀兰立刻抬起头,眼里映着台灯的光,像年轻时那样,带着全然的信任。
“局里最近人事调动,领导找我谈了,问我愿不愿意往上挪挪。”
空气静了一瞬,秀兰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立刻说话。
她太清楚“往上挪”意味着什么——更重的担子,更险的漩涡,回家的时间只会更少。
可她看着丈夫眼底的犹豫,想起他每次伏案看卷宗时微蹙的眉头,想起他说起受害者家属哭声时的沉默,终究只是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老张,你从心就好。”
“你想拼,我就每天多炒个你爱吃的酱肘子,让你回家有口热乎的;
你想歇,咱们就去公园遛弯,我把你那件旧太极服找出来熨熨,陪你去跟老李他们搭伴练拳。”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反正啊,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张局忽然笑了,笑声带着释然的暖意,震得胸腔微微发颤。
他收紧手臂,将秀兰抱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着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我年纪大了,拼不动喽。”
他顿了顿,声音里藏着卸下重担的轻松,“就在这位置上待到退休,每天能回家吃口你做的饭,睡前能跟你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秀兰没再劝,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她太懂他了——不是怕了危险,是过了总想证明什么的年纪,只想守着眼前这方寸温暖。
就像年轻时他总说“等我升职了就让你歇着”,可真到了能歇的时候,他最念着的,不过是她做的一碗热汤。
“好,我都听你的。”
秀兰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清晰得很,“关灯吧,明天还得早起给小远做早饭呢。”
张局伸手按灭台灯,黑暗里,他能清晰地听见秀兰平稳的呼吸声。
怀里的人明明瘦小,却像块温润的玉,熨帖着他被岁月和风霜磨得有些僵硬的心。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没多久,就听见她均匀的鼾声。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道银线。
张局睁着眼望了会儿天花板,嘴角慢慢扬起一点弧度。
这辈子抓过不少贼,破过不少案。
可到头来才明白,最难也最该守住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功勋,而是怀里这团踏实的暖意。
他往秀兰身边凑了凑,鼻尖蹭到她的发旋,轻声说了句,“晚安”,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技术科办公室的灯亮了整整一夜,日光灯管发出的嗡鸣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
技术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镜片后面布满血丝,桌上的咖啡杯已经空了三个,杯底残留的褐色液体结了层硬壳。
他面前摊着一张A4纸,就是杨震特意送来的那张——威胁信的原件。
纸边有些发卷,是被人攥过的痕迹,上面除了打印的,“别多管闲事,不然你家孙子上学路上,可就不一定安全了。”
杨震临走时的眼神他记得清楚,压低了声音,“特殊任务,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语气里的凝重,比任何命令都让人不敢懈怠。
这信是冲张局来的。
技术刘指尖划过纸张边缘,心里沉甸甸的。
能把威胁信直接送到公安局长手里,还敢在信里暗示要对家人动手,这背后的势力绝不是小打小闹。
尤其是六组正在查的案子,所有的证物都是经过他的手化验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又冒出针对张局的威胁,两桩事凑到一起,像张越收越紧的网。
可这张纸太普通了。
他用紫外线灯照了三遍,纸张纤维里除了几个模糊的指纹(比对后确认是个孩子,想来是送信的人。)
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用化学试剂做了荧光反应,纸面干干净净,连点多余的墨迹都没有;
甚至把纸样送去做了成分分析,结果显示就是最常见的木浆纸,克重70g,市面上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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