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从稀疏到密集，再到零星，最后归于沉寂。这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但对沈清辞来说，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她和陆战北、龙巴老爹几乎是狂奔着往回赶，陆战北的右腿因为过度用力，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速度丝毫不减。
当他们冲进云雾寨外围时，战斗已经结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淡淡的血腥味，寨口的土墙上布满了弹孔，几具穿着土布衣服的尸体倒在墙下——不是寨民，而是陌生的面孔，脸上涂着诡异的黑色油彩。
老陈带着两个队员正在检查战场，看到陆战北，立刻跑过来：“组长！十分钟前突然来了一波攻击，大约二十人，有枪，还有三只那种穿山甲怪物。我们和石岩的人一起打退了，击毙十二个，活捉三个，跑了好几个。”
“我们的人呢？”陆战北急促地问。
“两个队员轻伤，石岩肩膀中了一枪，但没伤到骨头。寨民死了两个，伤了七个。”老陈神色凝重，“对方明显是试探性攻击，试探我们的火力和布防。真正的主力还没来。”
石岩捂着肩膀从寨子里走出来，绷带已经被血浸红，但眼神狠厉：“陆组长，沈大夫，我审了俘虏。他们是‘影先生’的人，目标是抓走我爷爷，同时破坏寨子的防御，为主力攻击石林创造条件。”
“影先生？”沈清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记忆匣中提到过，这是冥河的中层头目。
“冥河在西南地区的负责人。”石岩啐了一口血沫，“俘虏说，影先生亲自带队，主力已经在石林外围集结，就等信号。”
“信号是什么？”陆战北立刻问。
“不知道，俘虏级别不够。”石岩摇头，“但他说，信号发出时，‘山会开口，地会说话’。”
这话说得玄乎，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一定是某种大动作。
沈清辞已经打开医疗箱，先给石岩重新处理伤口。子弹擦肩而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确实没伤到要害。她快速清创、缝合、敷药，动作干净利落。
“沈大夫，我爷爷那边……”石岩忍着疼问。
“石阿公情况稳定，但暂时不能移动。”沈清辞包扎完毕，“石岩，你现在不能冲动。你是寨子的主心骨，你乱了，寨子就乱了。”
石岩深吸一口气，点头：“我明白。沈大夫，刚才那波攻击，我发现对方有个特点——他们不怕死。中枪了还能往前冲，除非打中要害，否则根本不停。”
“可能是药物控制，也可能是精神控制。”沈清辞想起那些弹头上的符文，“冥河有控制人的手段，东南任务时我们就见过。”
陆战北已经走向俘虏那边。三个活口被捆在竹楼下，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着听不懂的音节。即使被枪指着，他们也毫无惧色，反而时不时露出诡异的微笑。
“问不出什么了。”老陈低声说，“他们的意识被严重干扰，已经接近痴呆状态。”
陆战北蹲下身，看着其中一个俘虏的眼睛。瞳孔深处，隐约有一丝暗红色的光在流转。他伸手按在俘虏的额头，试探性地输入一丝烛龙之力。
俘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眼睛瞪大，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几秒钟后，他的七窍开始流血，然后头一歪，没了气息。
“组长！”老陈一惊。
陆战北收回手，脸色难看：“他们的识海被彻底污染了，外力一触动，直接崩溃。”
另外两个俘虏也出现了同样的反应，先后死去。这残忍的手段让在场所有人背后发凉——冥河根本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
“清理战场，加强戒备。”陆战北站起身，“老陈，联系总部，请求空中侦察支援，重点搜索石林周边五公里范围。石岩，安排寨民转移，老人孩子妇女先去后山的岩洞躲避。”
命令一条条下达，寨子立刻行动起来。沈清辞回到竹楼，检查石阿公的情况。老人已经醒了，虽然虚弱，但意识清醒。
“女娃……外面……”石阿公声音嘶哑。
“阿公放心，暂时打退了。”沈清辞给他喂了口水，“您好好养伤，别操心。”
石阿公却挣扎着要坐起来：“不行……他们……他们要动碑……”
沈清辞按住他：“我们知道。战北已经去布置了。阿公，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等真的打起来，还需要您主持石林的守护阵法。”
这话让石阿公安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开始按照沈清辞教的呼吸法调息，加速药力吸收。
沈清辞走出竹楼，看着忙碌的寨子。妇女们背着孩子，搀着老人，在石岩安排的人带领下往后山转移。男人们则拿着猎枪、砍刀，在寨墙和各个路口布防。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肃杀的气氛。
陆战北在寨墙边和老陈、龙巴老爹研究地图。看到她过来，陆战北抬头：“清辞，有个问题——如果冥河的主力目标是石林的界碑，为什么还要费劲攻击寨子？”
沈清辞想了想：“可能是为了牵制。寨子是守碑人的大本营，攻下寨子，就能动摇军心。也可能……是为了血祭。”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冥河的很多仪式都需要活人献祭，而且最好是拥有特殊血脉或者与界碑有关的人。云雾寨的寨民世代守护生命之碑，他们的血，对冥河来说可能是上佳的祭品。
“所以我们必须守住寨子，一为救人，二为断他们祭品来源。”陆战北总结，“老陈，把情况通报总部，请求增援。就说……可能需要打一场硬仗。”
“是！”
命令传达下去，寨子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但没有人退缩，男人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坚定。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的祖地，身后是父母妻儿，没有退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深秋的山里天黑得早，不到六点，暮色已经笼罩了群山。寨子里点起了火把，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每一张紧张的脸。
沈清辞在竹楼里准备药品和符箓。她将空间里库存的所有净邪焚海散都取了出来，又绘制了一批加强版的海渊护身符。这些符箓可以形成一个临时的能量防护罩，对冥河的能量攻击有不错的抵抗效果。
陆战北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先吃点东西。”
沈清辞接过，确实饿了。她一边吃一边问：“你的腿怎么样？”
“还好，清辞的药膏很管用。”陆战北在她身边坐下，也啃起红薯，“刚接到总部回复，增援最快也要明早才能到。今晚……要靠我们自己了。”
“你怕吗？”沈清辞忽然问。
陆战北沉默片刻，摇头：“不怕死，但怕护不住你，护不住这寨子里的老老少少。”
沈清辞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护。”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不是枪声，更像是山体崩塌的声音。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竹楼嘎吱作响。
“地震？”沈清辞一惊。
陆战北已经冲了出去。寨子里一片混乱，有人摔倒，有人惊呼。震动持续了大约十秒，然后停了。
“不是地震。”龙巴老爹脸色煞白，“是石林方向……山开口了。”
话音刚落，石林方向传来第二声巨响。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暗红色的光柱从石林深处冲天而起，直插夜空。光柱中，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影子在蠕动、嘶吼。
“他们开始了！”石岩提枪就要冲出去。
“等等！”陆战北喝止，“现在去是送死。老陈，无人机！”
老陈立刻操作便携式无人机升空。传回的画面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石林中央，原本守护生命之碑的石阵已经被破坏，石碑倒塌，地上裂开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口子。暗红色的光就是从裂缝里涌出来的。
更可怕的是，裂缝周围跪着几十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们围成一个圈，正在举行某种仪式。而在圈中央，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正是“影先生”。
“他们在强行撕裂界碑封印。”沈清辞看着画面，声音发紧，“用活人献祭的方式，用鲜血和灵魂污染碑体，从内部破坏。”
“能阻止吗？”陆战北问。
沈清辞快速思考：“需要净源之力直接净化碑体，或者……打断仪式，杀死主祭者。”
“那就是要强攻了。”陆战北看着画面中至少五十个黑袍人，还有那些从裂缝里爬出来的、浑身流淌着暗红能量的怪物，“老陈，我们还有多少人？”
“能打的，加上寨民，不到四十。”老陈沉声道，“而且对方有地形优势，易守难攻。”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影先生忽然抬头，仿佛透过无人机看到了这边。他抬起手，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下一秒，无人机信号中断。
“被发现了。”老陈脸色难看。
陆战北却笑了，笑得冷冽：“也好，那就正面打。清辞，你留在寨子，负责治疗和远程支援。”
“不行。”沈清辞断然拒绝，“净源之力只有我能用，我必须去。而且……我有办法。”
她从医疗箱底层取出一个小玉盒。打开，里面是两枚鸽蛋大小的果实——正是空间里那株同心果成熟后结出的第一对果实。果实呈淡金色，表面有天然的同心圆纹路，散发着温和而强大的安宁气息。
“同心果？”陆战北认出来了。
“嗯。”沈清辞将一枚递给陆战北，“吃下去。十二个时辰内，我们的力量可以共鸣互助。你的烛龙之力，我的净源之力，也许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又取出另一枚，自己服下。
果实入口即化，化作两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沈清辞感觉自己的净源之力变得更加活跃、纯粹，而对面的陆战北，身上开始泛起暗金色的微光，那光芒不再暴戾，反而有种深邃的厚重感。
“这是……”陆战北握了握拳，感觉到体内那股一直试图反噬的“昆仑”意识，此刻竟然安静下来，甚至开始主动与烛龙之力融合。
“同心果的特性是‘安宁’与‘圆满’。”沈清辞解释，“它不能消灭昆仑意识，但可以安抚它，为融合创造条件。战北，现在是你彻底掌控这股力量的最好机会。”
陆战北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交融。烛龙之力的炽热霸道，昆仑意识的古老深沉，在同心果的调和下，开始缓慢而稳定地融合。一种全新的、更强大的力量正在诞生。
他睁开眼，瞳孔深处有暗金色的漩涡流转，周身的气势陡然提升，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我准备好了。”他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
沈清辞看着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她取出最后一批符箓和丹药，分发给大家：“所有人，含一片‘清心辟邪符’在舌下，能抵抗精神攻击。重伤的，立刻服‘回天续命丹’，能吊命一时三刻。”
她又单独给陆战北一个玉瓶：“这里面是‘蕴神丹’的加强版，关键时候服下，能瞬间提升三成力量，但之后会虚弱十二个时辰。”
陆战北接过，贴身收好。
寨墙上，所有人都准备完毕。四十个人，对五十多个黑袍人加上未知数量的怪物，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影先生。这是一场硬仗，但没有人退缩。
陆战北站在最前面，拔出军刀。刀身在火光下反射着寒光，他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眼神温柔而坚定。
“等我回来。”
说完，他第一个跳下寨墙，冲向石林方向。老陈带着队员紧随其后，石岩和寨子里的猎手们也跟了上去。
沈清辞登上寨墙最高处，从医疗箱里取出骨笛——这是滇南遗迹所得，能与空间共鸣。她将骨笛放在唇边，开始吹奏。
没有声音传出，但一股无形的音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音波所过之处，空间的源初之力开始活跃，界门的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
她要做的，是为陆战北他们创造一个有利的战场环境——用源初之力压制冥河的侵蚀能量，用空间共鸣干扰对方的仪式。
石林方向，战斗已经打响。枪声、爆炸声、怪物的嘶吼、人的惨叫，混成一片。
沈清辞闭上眼睛，全部心神沉浸在吹奏中。她的灵魂与空间完全共鸣，界门缓缓开启，混沌虚空中流出的源初之力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注入这片大地。
而在战场中央，陆战北已经杀到了裂缝边缘。他的军刀上缠绕着暗金色的能量，每一刀挥出，都能斩断一只怪物，甚至劈开黑袍人联合撑起的防护罩。
影先生站在裂缝旁，冷冷地看着他：“烛龙……你终于来了。”
“来取你命。”陆战北声音平静，但杀意凛然。
影先生笑了，笑声嘶哑难听：“就凭你？还有你体内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陆战北没说话，只是举起了刀。刀身上的暗金色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光柱，直劈而下。
影先生抬手硬接。两股力量碰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真正的决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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