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阴影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锄奸队”每个人的心头。支队内部的秘密排查在紧张进行，老陈和老李凭借多年敌工经验，圈定了数个可疑对象，其中运输队的冯有田因其与失踪后勤干事的接触，嫌疑陡增。但缺乏直接证据，贸然抓捕只会打草惊蛇。
王二娃则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老刀”引导空袭的方式，极可能是利用地面标识。他将侦察排和“锄奸队”的精干力量分成数个小队，由狗子、铁蛋、石柱等人带领，对沙盘上所有标注的要害部门周边区域，进行地毯式的秘密勘察，寻找任何可能被用作标识的异常物品或新近动土的痕迹。
他自己则带着栓柱和两名战士，再次来到了后勤干事失踪的杨村后山区域。他总觉得，这里既然是“鼹鼠”先前活动的据点，或许会留下一些被忽略的线索。
时近正午，烈日当空，山林间闷热异常。王二娃等人分散开来，在杂草丛生、怪石林立的区域仔细搜寻。栓柱对山林熟悉，负责检查那些常人难以注意的岩缝和树洞。
“队长！你看这里！”栓柱突然在一处背阴的、布满滑落碎石的陡坡下低声呼唤。
王二娃立刻赶了过去。只见栓柱指着陡坡底部一处被几块大石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边缘有很明显的人工开凿和加固痕迹，而且看起来相当新！
“这洞……不像是猎户或者采药人挖的。”栓柱用手比划着洞口的形状，“太规整了，而且里面好像很深。”
王二娃心中一动，他示意战士们警戒四周，自己则蹲下身，仔细观察洞口。洞口内侧的泥土很新鲜，没有蜘蛛网，显然近期有人进出过。他捡起一块石子扔进去，听到骨碌碌的滚动声，久久不息。
“不是死洞。”王二娃眼神锐利起来。他联想到密信上那个残缺的“地”字，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鼹鼠”或者“老刀”，挖掘了一条通往某个要害部门附近的地道？空袭时，他们不需要在地面做显眼的标记，只需要从地道里钻出来，在极近的距离用小型发烟罐或者反光镜之类的东西引导轰炸？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破坏的精准度和隐蔽性将大大提高！
“我进去看看。”王二娃下定决心。风险极大，洞内情况不明，可能设有陷阱，也可能与敌人狭路相逢。但他必须确认。
“队长，太危险了！让我去吧！”栓柱急忙道。
“服从命令！”王二娃不容置疑，他将步枪递给栓柱，只带着匕首和那支王八盒子，又检查了一下别在腰间的两枚手雷。“你们在外面守着，听到里面有枪声或者爆炸声，立刻封死洞口，然后撤回驻地报告！”
交代完毕，王二娃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那幽深的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霉味。他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清前方。通道是向下倾斜的，开凿得还算平整，仅能容一人匍匐前进。他像蛇一样，用肘部和膝盖发力，小心翼翼地向深处爬去。
爬了大约十几米，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并且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则转向左侧。
王二娃停下来，侧耳倾听。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的跳动声。他选择继续向前的主通道，再次爬行。
又前进了二十多米，前方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还有……模糊的说话声！
王二娃立刻停止动作，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冰冷的土壁。
声音断断续续，是两个人压低了嗓音在用日语交谈！
“……确认了吗？‘灯塔’的位置……”
“……放心……‘老刀’已经……万无一失……”
“……明天凌晨……第一次轰炸……指引……”
“……明白……信号……三短一长……”
王二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灯塔”？是指轰炸的引导点吗？“老刀”！果然在这里！他们在商量明天凌晨的空袭指引！
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去的冲动，继续倾听，试图获取更多信息。但里面的交谈声却低了下去，似乎快要结束了。
不能让他们离开！必须抓住“老刀”，至少也要弄清楚“灯塔”的具体位置！
王二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拔出匕首，又将王八盒子握在手中，检查了一下子弹。然后，他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向前窜去！
通道在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土室。土室中央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两个穿着百姓衣服、但气质精悍的男子正背对着通道口，蹲在地上看着一张摊开的地图。
听到身后骤然响起的风声，两人反应极快！靠外一人猛地回头，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而靠里那人则第一时间扑向油灯，试图将其熄灭！
“不许动！”王二娃厉声喝道，王八盒子对准了那个回头的人。
但那人极其悍勇，根本不理睬警告，手腕一抖，短刀如同毒蛇般刺向王二娃的小腹！同时，靠里那人也已经吹灭了油灯，土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砰！”
王二娃扣动扳机，子弹打在扑来之人的肩膀上，溅起一蓬血花！那人闷哼一声，动作却只是稍缓，依旧凶悍地扑来！
与此同时，王二娃感觉到侧面恶风不善，是另一人趁机攻来！
黑暗中，王二娃全凭感觉和听风辨位，一个侧身避开刺向肋下的攻击，左手匕首格开正面而来的短刀，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土室内空间狭小，三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脚、匕首、枪托，每一次碰撞都凶险万分！王二娃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味和血腥味，能听到他们粗重而疯狂的喘息。
他知道不能恋战，必须速战速决！他猛地一脚踹在正面敌人的伤口上，那人惨叫一声向后跌去。同时，他放弃防御，硬生生用肩膀扛了侧面敌人一记重击，剧痛传来，但他也趁机用王八盒子沉重的枪柄狠狠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呃！”那人软软地倒下。
王二娃不敢怠慢，立刻扑向那个被踹倒的敌人，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咙，低吼道：“‘老刀’是谁？‘灯塔’在哪里？”
那敌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讥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猛地一咬！
王二娃意识到不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口中溢出黑血，眼神迅速涣散，竟然也服毒自尽了！
又是灭口！
王二娃心中怒火升腾，却无可奈何。他迅速在两人身上搜索，除了武器和一些钱财，没有找到任何能证明身份或指示目标的东西。那张地图也在黑暗中不知被踢到了哪里。
他重新点燃油灯，在土室内仔细搜寻。终于在角落的一堆浮土下，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铁盒。打开铁盒，里面不是文件，而是几块方形的、带着引信的块状物——tNt炸药！还有几个简易的定时装置和……一面小巧的、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玻璃镜片！
镜片！反光引导！
王二娃瞬间明白了！“灯塔”很可能就是指利用这面镜子，在特定时间、特定角度反射阳光，为敌机提供精确的轰炸坐标！这比烟雾更隐蔽，更不易被察觉！
他看了一眼那些定时装置，设定时间赫然是——明天清晨六点！
必须立刻回去！摧毁这个地下据点，并通知支队，明天清晨六点，严防敌机空袭！同时，必须在这之前，找出并控制住“老刀”，否则即便摧毁了这里的装置，他也可能在其他地方故技重施！
王二娃不敢耽搁，收起那块镜片和部分炸药作为证据，迅速原路退出地道。
“队长！”看到王二娃满身尘土、肩膀带伤地钻出来，栓柱几人又惊又喜。
“快！埋了这个洞口！立刻返回驻地！有紧急情况！”王二娃急促下令。
地火已然奔涌，危机迫在眉睫。与“老刀”的最终较量，只剩下不到一夜的时间！
（第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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