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在城北一个废弃的货运站被成功抓获，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当特警队员破门而入时，他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坐在一堆废弃的轮胎上，手里拿着一个尚未完工的、结构精巧的金属小鸟，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他的工作室被彻底查封，里面搜出的证据之多，令人触目惊心，几乎可以单独成立一个物证陈列室。
然而，将赵明押回市局，仅仅是这场战役的一个逗号，远非句点。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赵明坐在固定的铁椅上，手脚戴着镣铐，依旧穿着那身油污的工装，头发凌乱，但之前的狂热已然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他拒绝与指派的律师沟通，对所有问题都报以沉默，只有那双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睛，证明他并非失去意识。
陆凛亲自负责主审，闻劭则在隔壁的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密切注视着赵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赵明，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即是网络Id‘corvus’的使用者，涉嫌煽动、引导李志强实施‘法官’系列谋杀案，并策划实施了生物实验室盗窃案。”陆凛的声音冰冷，如同淬火的钢铁，敲打在寂静的审讯室里，“坦白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
赵明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落在自己带着镣铐的手腕上，仿佛那镣铐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值得他全心研究。
“你制作的那些机械造物，技术很高。”陆凛改变策略，试图从对方最引以为傲的领域切入，“尤其是那只乌鸦，还有地下室那些蜘蛛。齿轮的咬合，动力的传递，都很精妙。你是个天才，可惜用错了地方。”
听到关于他“作品”的评论，赵明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开口。
观察室内，闻劭对着麦克风轻声说道：“他在意他的‘作品’，那是他价值的体现。尝试用更专业、更带有‘鉴赏’意味的语气，但不要过度赞美，避免满足他的虚荣心。重点在于，指出他作品中的‘不完美’或‘局限性’，这可能激怒他，或者引发他的辩解欲。”
陆凛接收到提示，继续道：“不过，那只机械乌鸦的能源系统似乎有些瑕疵？持续活动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吧？还有那些蜘蛛的协同算法，过于简单了，很容易被干扰。看来，你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
赵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嘴唇抿紧。这对一个追求极致控制和完美的偏执者而言，无疑是精准的刺伤。
“你懂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长期不与人交流的生硬，“那些不过是……玩具！真正的艺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根本无从想象！”
他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有些收势不住，尤其是在涉及他专业领域的时候。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如何设计齿轮传动比，如何优化动力核心，如何试图模仿生物神经网络的协同……但他极其谨慎，一旦话题偏离技术，试图引向他的犯罪动机、他与corvus身份的关联、或者他是否还有同伙时，他便立刻恢复沉默，如同蚌壳般紧紧闭合。
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审讯，收获甚微。赵明承认了他是“钟表匠”，承认了他制作机械乌鸦和蜘蛛，甚至默认了他入侵实验室是为了获取“研究材料”，但对于corvus的煽动行为、对于他更深层的目的，始终避而不谈。
“他在保护什么？或者说，他在为谁拖延时间？”回到临时办公室，陆凛扯开领口，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与烦躁。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包扎，白色的纱布下隐隐渗出血色。
闻劭递给他一杯水，眉头紧锁：“他的沉默不像是在保护自己。他对自己被捕似乎并不意外，甚至……有种解脱感？但他对某些核心信息的坚守，又显示出他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图谋，或者，他受制于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规则或人物。”
他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陆凛：“这是对赵明网络活动记录的深度分析。我们发现，在他作为corvus活动期间，除了与李志强等几个目标的单向‘引导’外，他还定期与一个加密等级更高的匿名节点进行数据交换。数据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内容无法破解，但流量模式显示，这更像是一种……汇报，或者接收指令。”
陆凛眼神一凛：“上级节点？”
“很有可能。”闻劭点头，“赵明可能不是源头，他只是corvus这个‘身份’的执行者之一，或者，是某个更大组织的一员。他的沉默，或许是为了保护这个上级节点，或者他相信，这个节点会在他沉默期间，继续完成他们所谓的‘事业’。”
这个推论让案情再次变得复杂起来。如果赵明只是冰山一角，那么隐藏在深海之下的，将是何等庞大的阴影？
就在这时，物证鉴定中心打来了紧急电话。负责对赵明住处搜出的电子设备进行数据恢复的技术人员，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陆队，闻老师，赵明的个人电脑和几个移动硬盘都安装了极其强大的自毁程序和物理加密芯片。我们尝试了多种方法，一旦触发防护机制，存储芯片会瞬间过载烧毁，数据将永久丢失。而且……我们在尝试破解时，检测到有外部信号试图远程连接这些设备，似乎想抢先一步抹除数据！”技术人员的语气带着震惊和后怕。
“能追踪信号源吗？”陆凛立刻问。
“对方非常狡猾，使用了和我们追踪corvus时类似的跳转技术，信号在境外多个节点间快速消失。但可以肯定的是，赵明背后的人，知道我们抓了他，并且正在采取行动！”
危机感骤然升级！对方不仅在赵明被捕后迅速知晓，甚至试图远程销毁证据！这意味着，警方内部的信息流转，或者对方拥有极其高效的信息渠道。
陆凛和闻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对手的反应速度和组织性，远超他们的预估。
“加派人手，物理隔绝那些设备与任何网络的连接！动用所有资源，寻找破解加密的方法！同时，内部进行一次低调的保密审查，尤其是接触过赵明抓捕行动核心信息的人员！”陆凛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语气斩钉截铁。
办公室里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刚刚因为赵明落网而稍有缓和的神经，此刻被拉得更紧。看不见的敌人不仅存在，而且正在 actively 反击。
闻劭走到白板前，看着上面赵明和corvus的画像，以及那错综复杂的线索图，陷入了沉思。赵明的沉默，上级节点的存在，远程抹除数据的企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网络。
“陆凛，”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如果赵明只是齿轮，那么操纵齿轮的，是谁？如果corvus只是一个面具，那么面具之下，又是怎样的面孔？”
他转过身，看向陆凛，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单纯的犯罪个体，而是一个……理念，一个组织。他们隐藏在数据迷雾之后，利用像赵明这样的‘天才’和‘偏执者’作为工具，进行着某种我们尚不能完全理解的‘社会实验’或‘净化运动’。”
陆凛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白板上那团越来越浓的迷雾。他伸出手，不是去握闻劭的手，而是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管是一个还是一群，不管是什么理念，”陆凛的声音低沉，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只要他们敢把爪子伸过来，我就一只只剁掉。”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白板上每一个名字，每一个符号。
“你的巢穴，我来守。”他侧过头，看着闻劭近在咫尺的侧脸，语气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宣告，“谁也别想碰。”
闻劭感受着肩膀上那沉甸甸的、带着滚烫体温的力量，看着他眼中那份如同最坚硬合金般的决心，心底因为未知威胁而泛起的一丝寒意，悄然消散。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手覆在陆凛按在他肩膀的手背上。
“嗯。”他应道，声音很轻，却带着同样的坚定。
巢穴之外，风暴骤起，暗影重重。
但巢穴之内，狼与乌鸦已然将彼此的后背，交付给了对方最锋利的獠牙与最敏锐的眼睛。
狩猎远未结束，而守护，亦将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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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深夜的“安慰”
（深夜，办公室又只剩两人。闻劭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串串无法破解的加密代码，眉头紧锁。）
陆凛：（放下手中的内部保密条例初审报告，走到闻劭身后，伸手，覆盖在他握着鼠标的手上，强制性地将光标移到了关机键）够了，明天再想。
闻劭：（试图挣扎）就差一点……
陆凛：（不由分说，直接弯腰，将人从椅子上打横抱了起来）我说，够了。
闻劭：（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脖子）陆凛！放我下来！
陆凛：（抱着他径直走向休息室，语气硬邦邦）你需要休息。脑子用坏了，我上哪儿再找一只这么聪明的乌鸦？
闻劭：（被他噎住，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最终放弃了挣扎，将发烫的脸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野蛮。
陆凛：（将人轻轻放在休息室的床上，扯过被子盖好，动作看似粗鲁，实则小心避开了他所有可能不适的地方）睡觉。我就在外面。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背对着闻劭，声音低沉地补充了一句）别怕，有我在。
（说完，他关上门，如同往常一样，背靠着门板坐下。）
（门内，闻劭躺在黑暗中，听着门外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沉稳呼吸声，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耳根，唇角在黑暗中，悄悄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野蛮是野蛮了点……但，似乎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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