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
靖王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
没有预想中的刀光剑影。
也没有想象中的杀气腾腾。
来的是宫里的人。
李公公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脸上堆着褶子般的假笑。
身后，跟着四个身姿婀娜、环肥燕瘦的绝色女子。
“靖王接旨——”
那尖细的嗓音，穿透了层层院落，直钻进听雨轩的深处。
我正在给萧彻泡茶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泛起一片红。
但我顾不上疼。
我透过窗棂，看着那四个如同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只觉得浑身冰凉。
来了。
虽然早就猜到宫里不会善罢甘休。
但没想道，他们的手段来得这么快，这么直接。
这四个女子，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品。
一个清冷如莲，穿着一身素白的纱裙，颇有几分我平日里的素净模样，却比我更添了几分仙气。
一个娇艳如火，眉眼间带着勾人的媚意，像极了当年的苏侧妃，却比苏侧妃更加年轻鲜活。
还有一个端庄大气，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最后一个，更是楚楚可怜，一双如泣如诉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
“皇上体恤靖王劳苦功高，特赐美人四名，红袖添香，以慰王爷辛劳。”
李公公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皇权威压。
整个前厅，鸦雀无声。
陆风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手按在刀柄上，却不敢拔出来。
那是圣旨。
是皇上的赏赐。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谁敢说个“不”字？
我站在回廊的拐角处，手里还端着那盏刚泡好的热茶。
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我看着那些美人。
她们年轻，漂亮，身家清白，还是皇上御赐。
她们拥有我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一切。
而我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半旧的素衣，手上还带着刚才被烫红的痕迹。
我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是个带着孩子的奶娘。
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就是现实。
赤裸裸的、鲜血淋漓的现实。
萧彻是亲王，是天之骄子。
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女人。
只要他想，会有无数个比我更好、更完美的女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
甚至不需要他想。
皇权，家族，利益……
会有无数双手，把这些女人硬塞进他的怀里。
我拿什么去争？
拿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吗？
还是拿我这卑微到尘埃里的身份？
酸涩。
铺天盖地的酸涩，像潮水一样涌上鼻腔，冲进眼眶。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
温婉，你不能哭。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就在我心如死灰，准备转身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时。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和不容忽视的煞气。
萧彻，回来了。
他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穿着黑色的软甲，肩头落着几片未化的雪花。
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王爷！”
李公公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
“老奴给王爷道喜了！”
那四个美人也反应极快。
她们齐刷刷地转过身，对着萧彻盈盈一拜。
“奴婢见过王爷。”
声音娇滴滴的，像是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那个清冷的女子，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那个娇艳的女子，抛了个媚眼，波光流转。
那个楚楚可怜的，更是咬着嘴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各花入各眼。
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动。
可是。
萧彻却像是瞎了一样。
他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从她们身边穿过。
甚至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她们一下。
仿佛那四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他眼里就是四根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
或者是……四团挡路的空气。
他径直穿过前厅，穿过回廊。
直直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端着茶盘，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他的眼神，专注而炽热。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眼底的寒冰瞬间融化，化作了一汪春水。
“傻站着干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不是为了抱我。
而是从我手里，拿过了那盏已经有些微凉的茶。
揭开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豪迈，不拘小节。
就像是一个归家的丈夫，喝妻子递上来的一口水。
“渴死本王了。”
他把空茶盏放回我手里的托盘上，还顺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指腹粗糙，带着一丝凉意。
却让我那颗冰冷的心，瞬间滚烫了起来。
“怎么不进去？外面风大。”
他皱了皱眉，伸手替我拢了拢衣领，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颤。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
我偷偷瞄了一眼身后那群目瞪口呆的人。
李公公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那四个美人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
有的震惊，有的嫉妒，有的不敢置信。
她们精心装扮了半天，摆出了最美的姿态。
结果。
人家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反而对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端茶倒水的下人，嘘寒问暖？！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王……王爷……”
李公公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反应还算快。
他干咳了一声，硬着头皮凑了上来。
“这四位美人，是皇上特意为您挑选的……”
萧彻替我整理衣领的手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
刚才面对我时的那点温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胆寒的冰冷和不耐。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那四个美人身上扫了一圈。
那眼神，不带一丝欲望。
只有满满的嫌弃。
就像是在看一堆……挡路的垃圾。
“美人？”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皇兄这是嫌本王府里的饭太好吃了，送几张嘴来帮本王吃穷吗？”
“……”
李公公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王爷说笑了，这可是皇上的心意……”
“心意？”
萧彻打断了他。
他重新转过身，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带进怀里。
那种宣示主权的姿态，霸道得不容置疑。
“本王这府里，不养闲人。”
他冷冷地说道。
“哪来的闲杂人等？挡路。”
“都给本王弄走！”
李公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王爷！这可是圣旨！是御赐！”
“您若是抗旨不尊，那可是……”
“抗旨？”
萧彻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的戾气。
他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美人，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极其恶劣的弧度。
“既然是皇兄赏的，那就是本王的人了。”
“既然是本王的人……”
“那本王怎么处置，应该都可以吧？”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个娇艳的美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吓得花容失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萧彻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只是侧过头，对着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陆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陆风。”
“属下在！”
“既然这几位姑娘身强体壮，又是一心想要伺候人。”
萧彻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
“那就送去城北大营吧。”
“正好，将士们的衣服没人洗，伙房也没人做饭。”
“让她们去，好好‘伺候’一下本王的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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