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二，惊蛰。
春雷始鸣，万物复苏。
栖雁坳外的空地上，却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
原本荒芜的草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一排排简易的木棚。各种旗号迎风招展，有南山村的，有北风哨的，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行商带来的杂色旗。
这是沈云疏拍板决定的——“栖雁大集”。
自从大败鞑靼人后，栖雁坳的名声彻底响彻了这方圆几百里。不仅是周围的村落，就连一些原本躲在深山老林里的流民部落，也都试探着走了出来。他们缺盐，缺铁，缺布，而这些东西，现在的栖雁坳都有。
与其让他们为了争夺资源而互相残杀，不如给他们一个交易的地方。
“瞧一瞧看一看啊！栖雁坳新出的‘暖云布’！羊毛混着麻线织的，结实保暖，一件顶两件皮袄！只要两张狼皮就能换一匹！”
李长风站在自家织造坊的摊位前，手里抖搂着一匹灰褐色的混纺布，卖力地吆喝着。他现在是栖雁坳的首席“推销员”，脸上哪里还有当初逃难时的落魄，满面红光，嗓门比谁都大。
围观的人群里，几个穿着破烂皮袄的山民眼睛都直了。他们伸手摸了摸那布料，一个个咋舌不已。
“这也太厚实了！真只要两张狼皮？”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不敢相信地问。
“童叟无欺！”李长风拍着胸脯，“咱们沈当家说了，为了大家伙能过个好日子，这第一批布都是半卖半送！而且，咱们这儿不仅收皮毛，还收药材、矿石，甚至是你家地窖里存的老陈醋，只要是好东西，都能换！”
这种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在这个货币体系早已崩塌的乱世里，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不远处，铁匠铺的摊位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马老三带着几个徒弟，正在当众演示新出炉的农具。
“看好了！”马老三举起一把锃亮的锄头，对着地上的一块硬石头狠狠砸下去。
铛！
火星四溅。石头裂成了两半，而锄头上连个豁口都没有。
“这就是咱们栖雁坳的‘钨钢锄’！”马老三得意洋洋，“不仅锄头，还有镰刀、斧头、犁铧，都是好钢打的！一把顶别人三把！”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在这个连生铁锅都稀缺的年代，这种质量的铁器简直就是传家宝。
沈云疏站在集市一角的了望台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微微上扬。
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通过贸易，不仅可以获取大量急需的原材料，更重要的是，可以将周围所有零散的势力通过经济利益捆绑在栖雁坳的战车上。当所有人都依赖栖雁坳的盐铁布匹时，栖雁坳就是这片土地真正的无冕之王。
“云疏，你看那边。”
周砚站在她身旁，左手指向集市边缘。
只见一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正互相搀扶着走来。他们不像来赶集的，倒像是逃难的。其中有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甚至有人是用简易的担架抬着的。
“是西边‘槐树沟’的人。”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了上来，手里还啃着个刚换来的烤红薯，“听说他们前几天遭了‘尸瘟’，死了不少人。这是来求医的。”
尸瘟？
沈云疏眉头一皱。这可是大灾之后必有的大疫。若是处理不好，传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走，去看看。”沈云疏当机立断，快步走下了望台。
……
集市西侧的临时医棚里，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秦老带着赵叶正在给那些病患检查。老人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锁。
“这病……有些棘手。”秦老看着一个浑身溃烂、高烧昏迷的病人，叹了口气，“这是‘烂疮毒’，多半是接触了腐烂的尸体或者不洁的水源引起的。若是以前，我有把握治。但现在，这烂肉必须剜掉，可这病人已经虚弱至极，怕是受不住那剜肉之痛啊。”
在没有麻醉剂的古代，外科手术简直就是酷刑。很多人不是病死的，而是活活疼死的。
“秦爷爷，让我试试吧。”
赵叶突然开口。小姑娘穿着一身洁白的罩衣，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皮包。她打开皮包，露出一排寒光闪闪的小刀和针线。
那不是普通的刀，而是沈云疏特意让工坊用最好的钨钢，按照现代手术刀的样式为她打造的一套“柳叶刀”。
“叶儿，你有把握？”秦老有些犹豫。
“云疏姐教过我一种叫‘局部麻醉’的方法。”赵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用曼陀罗花、生草乌和闹羊花提炼出来的‘麻沸散’，虽然不如古籍里记载的神奇，但只要用针刺入穴位周围，能暂时麻痹痛觉。”
她看向沈云疏，眼神中带着祈求和坚定。
沈云疏点了点头：“让她试试。我相信她。”
赵叶深吸一口气，戴上用羊肠膜缝制的口罩和手套。她先用银针蘸取药液，在病人伤口周围的几个穴位上迅速扎下。
片刻后，她轻轻用刀尖试探了一下伤口边缘。病人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剧烈挣扎。
“有效！”秦老眼睛一亮。
赵叶不再犹豫，手中的柳叶刀如同灵蛇般舞动。
刷刷刷！
腐烂的坏死组织被精准地切除，黑血流出，露出里面鲜红的嫩肉。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清理完创口后，赵叶迅速换上弯针和桑皮线，开始缝合。
那一针一线，细密均匀，就像是在绣花一样。
一刻钟后，手术结束。
病人依旧昏睡着，但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
“神医！真是神医啊！”
围观的槐树沟村民纷纷跪倒在地，对着赵叶磕头。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起死回生的仙术。
赵叶擦了擦额头的汗，小脸红扑扑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到了沈云疏身后。
“做得好。”沈云疏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骄傲，“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叶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栖雁坳正式的主治医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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