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沟的药铺里,有个抓药的小伙计,名叫草不识。他抓的药不是多抓了当归,就是少放了甘草,十副药有八副要返工。坐堂的老郎中敲着药碾子骂:“你这记性,还不如药柜上的铜锁!再抓错,就去后山刨药渣!”
这天草不识去山货摊换药杵,在个旧藤筐里摸到只旧药箱,樟木做的,锁扣锈成了疙瘩,箱角刻着个“愈”字,看着比他摔破的药篓还寒碜。摊主说:“这是前清走方郎中的物件,五文钱拿走,能自己往对症的药材跟前跑。”
草不识抱着药箱回了铺,塞在柜台底下。半夜他被“窸窣”声弄醒,点上油灯一看,那药箱自己在开,抽屉里的药材“哗啦”往外跳,拼成副治风寒的方子,箱盖上坐着个背药篓的郎中影子,捻着胡须说:“傻小子,东头李婶该喝发汗药了!”
“活的?”他吓得差点把油灯扣药箱上,影子突然起身,声音带着股药香:“瞎咋呼啥?我是咸丰年间的郎中,名叫药回春,给山民送药时坠了崖,手里还攥着这药箱呢,魂就附在上面了。”
草不识摸着箱角的刻字,樟木凉丝丝的还带点苦。“你懂药材?”药回春的声音带着股得意:“不光懂药,还能辨病症,谁的病藏着隐情,谁的药掺了假货,我这抽屉一响就知道。”
第二天贩药的王滑头来送货,说带来的“野山参”是从长白山挖的。草不识刚要称,旧药箱突然自己弹开,最底层的抽屉往人参上撞,里面的甘草沾了点参须,竟慢慢变黑——原是这参用糖水泡过,看着粗壮实际没药性。
“这参我们不要,”草不识把药箱合上,“您另寻买主吧。”王滑头骂骂咧咧地走了,转天就听说他用假参骗了乡绅,被吊在树上打了一顿。
草不识挠着头笑:“你比老郎中的火眼金睛还灵。”药回春在箱影里“嘿嘿”笑,像是在说“那是自然”。
打这起,药箱成了草不识的“活药书”。
有回西头的张木匠摔断了腿,请来的大夫说要截肢。草不识刚要帮忙收拾器械,药箱突然“窸窣”往墙角跑,抽屉里飞出当归、续断、骨碎补,在地上排出个“接”字——原是这大夫怕麻烦,其实骨头能接好,用这几味药外敷就能长上。
“别截肢!”草不识拦住大夫,按药箱摆的方子配药,张木匠敷了两个月,竟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他送来两尺好木料,说要给药箱做个新抽屉,草不识摆手:“是它懂救命。”
药铺隔壁有个晒药的姑娘,名叫药香,总戴着副粗布手套,翻晒的药材比谁都干爽。她爹原是制药能手,三年前被人诬陷在药里掺毒,关在牢里,药香就靠晒药攒钱打点,每天等草不识收摊,给他端碗药粥,粥里总放着颗蜜枣。
这天药香又来送粥,红着眼说:“那诬陷爹的药商,现在开了‘回春堂’,用的还是咱家的制药法子,连药柜都仿得一模一样。”草不识刚要叹气,药箱突然“窸窣”往药商的仓库方向响,抽屉里的药材摆出个“证”字,还露出张药方——是说她爹当年的真方子藏在《本草纲目》的夹页里,上面有独特的药引记号。
“去翻《本草纲目》!”草不识拉着药香回家,药回春的声音在箱里喊:“我闻着那书页有蜡油味,是你爹防潮用的!”俩人果然在夹页里找到方子,上面的药引只有她爹知道,比药商的方子多了味不起眼的草药。
药香拿着方子去官府,药商被没收了铺子,她爹的冤屈也洗清了。药香给药箱缝了个布罩,上面绣着株灵芝,比画的还精神。药箱“窸窣”蹭了蹭布罩,像是在笑。
麻烦找上门是在冬月。被扳倒的药商有个兄弟当了典史,说草不识用“妖箱”惑众,带着衙役来抢药箱,要劈了它烧火。“这是救命的药箱!”草不识把药箱抱在怀里,衙役举着棍子就打。
药箱突然“啪”地弹开,抽屉里的药材飞出来,在空中拼出典史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黑账,连他哪年哪月包庇了哪个庸医,害死了多少病人,都记得明明白白。“你看着百姓病死却中饱私囊,还好意思抢药箱?”药回春的声音像炸雷,震得药铺的药罐都嗡嗡响。
周围的山民都围过来,举着锄头骂,典史带着衙役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腰牌都忘了捡。
草不识用典史赔的钱,把药铺盘了下来,药香的爹也来当坐堂郎中,父女俩一个制药一个抓药,药箱摆在柜台中央,谁来看病都要先让药箱“诊”一诊,说经它辨过的病症,药到病除。
有天夜里,药箱突然不响了,樟木的颜色慢慢变深。“我要走了,”药回春的声音越来越弱,“看着你们把救命的药送对地方,我也算对得起这身医术了。”草不识和药香抱着药箱掉眼泪,箱角的“愈”字最后亮了亮,才慢慢暗下去。
第二天早上,药箱变成了只普通的旧樟木盒,再也不会自己开了。
草不识把药箱擦得锃亮,摆在铺里最显眼的地方。他抓药的本事越来越准,患者们都说,经他手的药,苦里都带着股希望。有回孩子们围着药箱问:“不识哥,这箱子真能自己找药?”他摸着箱锁笑:“它找的不是药,是人心。心里装着救人的念头,普通草药也能治大病;人要是存着善念,再难的病症也能盼来转机。”
风从药铺的窗缝钻进来,吹动药箱“窸窣”轻响,像是药回春在翻药方,又像是无数药材在抽屉里唱歌,听得满铺的药香都带着暖意,把草药沟的日子,过得平平安安,踏实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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