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片天空……”李七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五个字,仿佛感受到了一种陌生而辽阔的滋味。
那片天空是什么颜色?底下又是什么景象?
他一介乡野农夫,祖祖辈辈的眼界都被四面的山梁框得死死的;
所能想象最美好的日子,也不过是风调雨顺、仓里有余粮、逢年过节能割条肉。
陆渊所指的“另一片”,完全超出了他贫瘠的想象边界,心中自然是一片迷茫。
可奇怪的是,这迷茫并未带来恐慌,反而像有一颗细微却滚烫的火星;
猝不及防地落进了心湖深处那潭习惯了认命与劳苦的静水里;
“嗤”地一声,激起一圈带着灼痛感的涟漪,随即蒸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悸动与向往的暖流。
认识陆渊,满打满算不过两日。
可就在这短短两日里,这位年轻得过分、却又沉静得惊人的“贵人”;
给他带来的是一种层层叠加、近乎矛盾的复杂冲击。
他是救了自己孩儿性命的大恩人之一——
是他与华神医赶巧遇上了自家孩子生病,治好了孩子的急症,让他全家感激涕零。
他是名动南阳、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小医仙”——这个带着传奇色彩的名头,让他身上笼罩着一层令人敬畏的神秘光晕。
他更是出身江东陆氏那般高不可攀的累世名门——这个身份,对于李七这样的升斗小民而言;
几乎是云端上的存在,本该让他本能地感到遥远、疏离,唯有仰望与敬畏。
然而,实际的陆渊呢?
他没有半点架子,说话总是带着笑,乐呵呵的,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人时,无论是对他李七,对丹溪里的普通乡邻;
还是对那些衣衫褴褛、几乎一无所有的流民,皆是一视同仁的平和与尊重。
那尊重不是施舍,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将对方当作平等“人”来看待的自然流露。
这种奇特的、毫无藩篱的亲和力,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常常在不经意间;
就吹散了笼罩在他头顶那些煊赫身份带来的隔膜与压力;
让人不知不觉便忘了他是“陆氏子弟”或“小医仙”;
只记得他是个可以信赖、愿意倾听、让人想靠近、想跟随的“陆小先生”。
这种反差,这种奇特的魅力,让李七在敬畏之外,生出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探究和追随的冲动。
三人说着话,脚步未停,已回到了他们临时落脚的小院。
尚未入院,一股混合着炭火暖意与淡淡茶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驱散了夜间的清寒。
院中景象,与外面漆黑的村落形成了温暖的对比。
三只陶土炭炉已被挪到了泥土地坪中央,炉中上好的木炭烧得正旺,吞吐着稳定而令人安心的橘红色光焰;
将围坐的人影投在身后的土墙和茅草屋檐上,晃动着,放大着。
一只陶罐架在炉上,里面的茶水正“咕嘟咕嘟”地滚着,蒸腾起乳白色、带着微苦清香的雾气;
与炭火的暖烟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方与世隔绝般的宁静小天地。
说是“小院”,实则是里中一处荒废了十多年的没有院墙的旧宅。
据李老汉说,这院子来历特殊,乃是当年全丹溪里的百姓,哪怕自家勒紧裤腰带;
也省出口粮、凑出木料石头,特意为从外乡请来的一位老儒修建的。
那时节,乡民们心底还燃着一簇微弱的火苗——盼着能有位先生在此开蒙授课,让里中的泥娃娃们也有机会认得几个字;
将来或许能走出这山沟,光耀一下贫瘠的乡里。
可惜,美好的愿望终究敌不过冷酷的世道。
院子刚落成不久,战乱与随之而来的疫病便接踵而至。
活着、吃饱、不被兵匪掳掠,已然耗尽了人们全部的气力。
读书识字,开阔眼界?
那成了镜中月、水中花,遥远得像个讽刺的笑话。
这座承载着全里人最后一点对知识希冀的小院,自建成之日起便几乎空置;
在风吹雨打和无人问津中,默默吃了十几年的灰,梁柱间结满了蛛网,墙角生出了荒草。
若非乡邻们心底还残存着对“学堂”的最后一丝敬畏与念想;
偶尔自发地过来拔拔草、补补漏雨的茅草屋顶,只怕它早已在某一场暴雨或大雪中彻底倾颓,化为废墟。
院子不大,仅有三间低矮却因当年用料实在而依旧结实的茅草屋,呈“凹”字形围着一方还算宽敞的泥土地坪。
陆渊安排得极尽周到,甚至有些“委屈”自己:
崔林带着夫人谢氏和乖巧的女儿小崔钰住了一间;
徐老夫人与崔老夫人两位年高德劭的长辈合住了一间,彼此有个照应;
最大、想必也是当年预备给先生做书房兼卧房的那一间,则让给了师父华佗与师娘苏云卿。
至于他自己、徐庶、朱富,小茹,孙峦,圆圆以及跟随的核心护卫小厮,
则分别在屋旁的空地上扎起了简便却严实的营帐安身。
如此“以帐代屋”,虽显简陋,却在最大程度上照顾了长辈与女眷;
将这一大家子身份、年龄各异的人,勉强妥帖地安置了下来,透着一种乱世中尤为珍贵的体贴与秩序。
此时,炭炉周围已铺开了几张新的、还带着青竹气息的席子。
众人或盘腿、或抱膝,随意却自然地围坐成一圈。
华佗与苏云卿挨坐在一起,老神医正闭目养神,苏云卿则轻声与身旁的崔老夫人说着什么。
徐庶坐得笔挺,目光沉静地望着炉火,似在沉思。
崔林正小心地拨弄着炭火,让火焰更均匀。
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只体型庞大、毛色斑斓的墨蓝猛虎,此刻正温顺得像两只巨大的猫,趴伏在席子边缘。
圆圆和崔钰这两个最小的小姑娘,丝毫没有惧怕,反而舒舒服服地依偎在虎兄、虎嫂温暖厚实如毡毯的皮毛间;
只露出两张红扑扑的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奇地听着大人们低声交谈,偶尔伸出小手,悄悄摸一摸手边光滑如缎的虎毛。
稍大些的小茹和孙峦,也安静地靠坐在两小的旁边,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构成了这幅奇异而又温暖的画面。
陆渊三人踏进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炉火的红光跃动在每一张脸上,也照亮了他们归来的身影。
见陆渊、朱富、李七三人走进院中,围坐的众人自然而然地挪动身体,让出了一片更宽松的空间。
小茹立刻起身走到炭炉边,提起那只一直用文火煨着的陶罐,动作娴熟而沉稳地为归来的三人各斟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
陆渊接过陶碗,指尖立刻被暖意包裹。
他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下,低头吹开杯中打着旋儿的浮叶,小心地啜饮了一小口;
温热的茶汤滑入喉中,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一种纯粹的的惬意笑容:
“一尝这又浓又醇、带着恰到好处辛辣回甘的味儿,就知道是师娘的手笔没跑了!
茶味足而不涩,姜劲厚而不燥,喝下去啊,真是从喉咙一直暖到心里。
师娘这熬姜茶的手艺,真是绝了,比什么琼浆玉液都实在!”
苏云卿正借着灯光与火光,细细缝制着一件衣衫,闻言抬起头,眼角的细纹在暖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慈祥。
她笑着摇头,语气里满是长辈的宠溺:“你这孩子,就属你嘴最甜,最会哄人开心。
行了,别贫嘴了,快说正事吧。
什么要紧的事,非得把我和你徐姨、崔姨都叫来坐着?
这天色可不早了,你看,连圆圆和钰儿都强撑着没睡,陪着我们在这儿熬着呢。”
她说着,怜爱地看了一眼已经有些眼皮打架、却还努力支棱着耳朵的两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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