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的雨把天空洗得发亮，刺眼的阳光顺着百叶窗缝隙切进来，刚好把桌上那碗没吃完的冷馄饨照得油光发亮。
林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视网膜上的淡蓝色光标突然像心律不齐一样疯跳。
【系统提示：
关键节点捕捉：目标人物“王成”（前东家人力资源副理）
动作发生时间：09:17:22
地点：区人社局劳动监察大队询问室
异常细节：其签字笔迹压力曲线显示，第三笔横画存在0.3秒悬停。
关联数据：该时段其办公桌USb接口电流突增，与b2层消防泵房电机轴承共振频率217hz完全耦合。】
这哪里是签字，分明是被人握着手画押。
林夏没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两下。
半小时后，区人社局服务大厅。
“哎哟，张科长，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那个互助会的几个孕妇今儿个不太舒服，委托我来领一下昨天那些没人拿的通知书副本。”李曼今天没穿那身机车皮衣，换了件米色针织衫，看起来像个毫无攻击性的社区大姐。
窗口里的办事员头都没抬，随手把一叠文件推出来：“现在的公司也真是，人都裁了，手续还拖拖拉拉。签字，拿走。”
李曼笑眯眯地接过那叠《劳动监察调查询问通知书》。
翻到王成那张时，她眼神凝了一下。
回执页右下角，那个红色的签名印泥还没干透，在头顶冷白色的日光灯下，泛着一层像地沟油似的七彩油膜。
她没急着把文件塞进包里，而是像贴手机膜一样，从袖口摸出一张透明贴纸，稳准狠地覆盖在那坨湿软的红色印记上。
那是互助会之前做周边剩下的温感贴纸，里面嵌着热致变色微胶囊，本来是用来贴脑门测体温的。
两秒钟。
贴纸覆盖签名的部分迅速变蓝，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生物热痕。
“体温传导还有效。”李曼在群里发了条语音，顺手拍了张照，“这人刚走没两分钟，笔杆子上的热气都被这张纸吸进去了。”
“收到。”
顾沉舟的声音在耳机里听起来格外冷淡，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人社局的oA系统是个筛子。”
顾沉舟盯着屏幕上调取出来的电子登记簿，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幽幽蓝光，“王成签字时间是09:17:22，但系统后台显示的盖章时间是09:15:03。这中间差了129秒。”
他手指飞快，切出一张pdF元数据分析图：“更有意思的是，这份文件的‘最后修改时间’是09:15:01。也就是说，文件刚修改完两秒钟就盖了章。按照行政公文流程，生成、审核、用印，两秒钟连走廊都跑不过去，除非打印机和公章长在一起。”
一份《文书生成—用印—签署三阶段时空校验说明》在他手下成型。
“修改时间戳早于用印时间戳，违反《电子公文归档管理暂行办法》第十二条。”顾沉舟按下发送键，直发人社局法制科，“这种低级bug，只要我想，能让他们内部流程倒查到底裤都不剩。”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阿哲嘴里叼着根棒棒糖，脚翘在杂乱的机箱上。
“前东家法务部这帮人急了。”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刚才向全市12家律所群发了《关于王成先生系个人行为之澄清函》，想把锅全甩给这倒霉蛋。”
屏幕上，那份澄清函pdF被拆解成无数代码。
“看这儿，每一页页脚都嵌着隐形水印‘?AndunZL’。”阿哲嘿嘿一笑，“安盾智联，老熟人了，咱们前东家控股的那个数据认证中心。”
他没去破解那个水印，那太低端。
他切了个马甲，登陆了某建筑设计院的bIm审查系统，以“模型审查员”的身份，提交了一份《竣工图电子签章合规性复核申请》。
附件里，夹带了那份澄清函的哈希值。
“走你。”
随着设计院那边系统自动运行，这份带有安盾水印的文件被当作“待验证资产”上传到了安盾自己的区块链存证节点上。
“搞定。”阿哲打了个响指，“节点记录显示，这份澄清函的哈希值上传时间，比他们对外公开发布的时间早了整整11分钟。也就是说，在王成‘个人行为’发生之前，公司就已经把‘澄清函’写好了。这叫什么？这叫未卜先知，这叫预谋甩锅。”
李曼这时候已经回到了车里。
她掏出一个紫外线小手电，对着那张回执页一照。
原本红色的印泥边缘，瞬间亮起诡异的荧光绿。
“果然。”李曼撇撇嘴，“采购记录显示，这批印泥是安盾智联代工特供的，说明书上写着‘添加稀土荧光剂，便于防伪’。”
她把那张荧光绿的照片和说明书截图拼在一起，顺手发到了互助会的小程序上，配文很简单：
【你签的不是字，是他们刚灌进公章里的荧光墨水。】
陈导坐在后座，正对着一段监控视频较劲。
那是王成签字时的画面，人社局大厅的监控只能拍到个侧脸，但王成面前那块桌牌的LEd屏反光里，映出了窗外一棵梧桐树的影子。
“这帮人真是不懂光影美学。”
陈导把视频定格，拉出几条辅助线，“那个时间点，09:17，太阳高度角和树影的夹角是固定的。我刚对了气象局的卫星云图，树影角度误差小于0.5度。”
她噼里啪啦地敲着算盘：“结合大楼朝向，这个签字的精确时间是09:17:22.3。我把这个时间戳嵌进视频的ExIF数据里，生成了一个新文件。”
“法务那边怎么说？”林夏问。
“根据《人民法院在线诉讼规则》第二十四条，这种元数据与司法文书时间戳偏差小于1秒的电子证据，法院得‘优先采信’。”陈导合上电脑，一脸嫌弃，“他们想造假，起码得先把太阳给遮上。”
所有的证据流像百川归海，汇聚到林夏的平板上。
热痕、时间戳悖论、区块链自爆、荧光印记、光影定位。
这不仅仅是一张纸，这是一个被技术编织成了死结的罗网。
林夏站在法院立案大厅的巨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车流。
视网膜上的系统弹窗再次亮起，这次只有一行字：
【纸不会说谎，但会记住你握笔的温度。】
就在这时，那行淡蓝色的字迹突然波动了一下，像是被某种强干扰源冲散，紧接着重新聚拢成血红色。
【系统紧急提示：
监测到高危信息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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