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户城。
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在这座日本最繁华的城市上空，街道上，行人绝迹，只有幕府的官员和武士，在接到命令后，战战兢兢地向着城东的租界区集结。
那里，就是大明为德川幕府精心挑选的，观礼地点。
一座由数千颗头颅堆积而成的京观，已经在租界区最显眼的一块高地上，宣告完工。
头颅被石灰和防腐材料处理过，一张张面孔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愤怒、惊恐与不甘。
最高处，那颗戴着武士头盔，双目圆睁的头颅，正是曾经萨摩藩藩主，岛津纲久。
他的头颅，被一根长矛贯穿，高高挑起，如同这座血腥金字塔的塔尖。
海风吹过，似乎还带着鹿儿岛湾的血腥味。
德川家光，在一众幕府老中的簇拥下，站在京观之下。他抬头仰望着那颗曾经熟悉，此刻却无比狰狞的头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身边，所有德川家的武将，都低着头，不敢直视。
那座京观，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曾经沸腾在他们血液里的武士之勇，在这座由同类的头颅堆砌的丰碑面前，被彻底冻结。
他们怕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沈算，依旧是那身笔挺的制服，站在京观旁边的高台上，他的身后，是孙武和一队杀气腾腾的海军陆战队员。
他看了一眼台下那些面如死灰的日本官员，然后清了清嗓子，通过一个手持式的扩音铁皮喇叭，开始讲话。
“诸位，请看。”他指着身后的京观。
“这座建筑，由3872颗头颅构成，他们，都曾是日本最勇猛的武士，他们拒绝接受由大明皇帝陛下所制定的和平友善的新秩序。”
“他们的行为，在我们的演算推断中，被定义为恶性数据。”
“现在已被清除，这座京观，就是清除报告。它将陈列于此，作为《明日亲善条约》的第一条补充条款的实体见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德川家光。
“任何试图挑战条约，挑战新秩序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同类恶性数据，而我们的处理方式，永远是最高效的。”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日本人，而是转向了另一侧。
那里，站着数百名衣着光鲜的大明商人，他们是第一批，获得了皇家开发银行对日贸易许可的幸运儿。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法抑制的贪婪和兴奋。
“诸位，”沈算的声音，立刻切换到了一种公事公办的语调。“根据陛下的指令，以及《明日亲善条约》之规定，自今日起，日本国市场，向诸位，全面开放。”
“皇家开发银行，将为各位提供全方位的金融支持，包括但不限于低息贷款、贸易结算、风险担保。”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沈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京观的倒影，显得无比冷酷。
“用你们手中的商品，去交换他们手中的白银、黄金、铜矿、生丝，以及一切有价值的资源。”
“瓷器、丝绸、茶叶、白糖、铁器、棉布……你们卖出的任何一件商品，都是在为帝国，执行一次高效的资源置换。”
“你们，是帝国经济战线的第一批士兵，你们的利润，就是你们的战功。”
“让大明的商品，流遍日本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们的财富，汇入帝国的金库。”
商人们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看着台下那些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日本官员，看着这座刚刚死了数千人的土地，看到的却是一座尚未开采的，遍地流淌着黄金和白银的巨大金矿。
一名来自江南的丝绸商，紧紧攥住了拳头，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商铺里的苏绣，正以十倍的价格，被京都的贵妇们疯抢；他仿佛已经听到，白花花的银子，正源源不断地流进自己的口袋。
一名来自佛山的铁器商，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带来的，不仅仅是铁锅、菜刀，还有数万把由西山钢铁厂淘汰下来的旧式军刀和长矛。
他知道，在这个武士阶层刚刚被精神阉割的国家，这些武器，将成为无数渴望自保的地方豪族和商人，争相抢购的硬通货。
一个全新的被大明资本和商品主导的时代，伴随着那座京观的落成，在日本拉开了序幕。
观礼结束后，德川家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返回了天守阁。
迎接他的，是堆积如山的，来自全国各地的紧急报告。
“报！将军大人！大明商船，已控制大阪港，其带来的白糖，价格仅为我日本国产糖的三分之一！大阪的糖业行会，一日之内，全部破产！”
“报！长崎港，大明商人正在用精美的棉布，大量交换我们的生丝！价格比我们卖给荷兰人的，还要低两成！丝农们为了换取棉布，都在疯狂地出售生丝！”
“报！下关港，有大明商人正在用铁器和食盐，向西国大名们，交换……交换铜矿的开采权！”
一条条消息，如同一把把尖刀，反复捅在德川家光的心上。
炮火的战争结束了，经济的战争，开始了。
而在这场战争中，日本，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他们的手工作坊，如何与大明的蒸汽工厂竞争？他们的金融体系，在大明皇家开发银行面前就像是过家家。
“完了……全完了……”德川家光瘫坐在地，喃喃自语。
日本的财富，正在通过那五个被强行打开的港口，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向着大明奔涌而去。
而流向日本的，则是那些他们无法拒绝的商品。
这些商品，正在摧毁着日本本土脆弱的经济体系，让无数的手工业者破产，让无数的农民放弃种植粮食，转而去生产大明商人需要的经济作物。
长此以往，不出十年，日本将彻底沦为大明的经济殖民地。
他们的人民，将永远为了换取大明的商品而劳作，他们的国家，将永远为了偿还大明的赔款而存在。
这，比直接的军事占领，还要可怕百倍。
因为它摧毁的，不仅仅是肉体，还有这个国家自我造血的能力。
沈算，站在江户港最高的钟楼上，看着港口内川流不息的大明商船，以及码头上，那些正在疯狂卸货，又疯狂装货的日本劳工，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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