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砺刃矿尘
北漠君临城演武场
黄土场地被马蹄踏得十分紧实，士兵们的呐喊声、兵器碰撞的脆响，扬起的尘土，气氛中如同一张充满力量的织网。拓跋昭站在演武场侧面队伍中，身上还穿着昨天训练被打得脏兮兮的衣服，袖口也撕裂了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青一块紫一块，依旧攥紧了拳头，一招一式还像个摸样——父亲拓跋烈的训斥还在耳边回响，兰玥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只有变强，才能找到兰玥，才能不再做那个 “软弱无能的懦夫”。
“哟，这不是二皇子殿下吗？”一道粗哑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场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邹亚夫正站在演武场中央，手里握着柄玄铁大刀，刀身泛着冷冽的光。他身高八尺有余，肌肉结实彪悍，后肩一道刀疤狰狞醒目，那是早年跟蛮族打仗时留下的，他此刻正眯着眼打量拓跋昭，眼神里充满不屑，“殿下不在宫里陪美人，喝酒玩乐，来我这演武场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看我们这些粗人耍刀，解闷来了？”
周围训练的士兵们闻声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拓跋昭，眼神里有好奇，也有轻视。谁都知道，二皇子拓跋昭是北漠王庭里出了名的 “纨绔子”，不爱舞刀弄枪，只喜欢饮酒玩乐，有时候还被拓跋狼刺激的去斗兽场与狼搏斗，结果身受重伤，如今突然来演武场，像是个笑话。
拓跋昭的脸涨得通红，没像往常那样转身逃走。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邹亚夫面前，弯腰行了个礼，声音虚浮却异常坚定：“邹将军，我想跟您学武功，学兵法。请您教我。”
邹亚夫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学武功？学兵法？殿下您知道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需要练习多久吗？知道需要摔倒多少次，吃多少苦吗？知道战场上一刀下去，血溅在脸上是什么滋味吗？”他上前一步，玄铁大刀的刀柄重重撞在拓跋昭的肩头，疼得拓跋昭龇牙咧嘴，“这里不是您的花园，不是您肆意玩耍的地方，是会受伤、会断胳膊断腿，甚至会丧命的地方！要是怕了，现在就回去，没人会笑话您 ——毕竟，皇家贵胄嘛，就不该来遭这份罪。”眼里，语气中都透着看不起的意味。
是的，他就是看不起这种花花公子，没有他们在保家卫国，去打仗去搏斗，他们有什么资格享乐，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拓跋昭被撞得后退了两步，肩头火辣辣地疼，可他抬起头，迎上邹亚夫的目光：“我不怕。只要能变强，再苦再疼，我都能忍。”
邹亚夫看着他眼里的倔强，心里微微一动，他以为这皇子只是一时兴起，可这眼神里的光，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挑了挑眉，指了指场边的一根铁枪：“行，既然你不怕，那就先从举枪开始。把那根枪举起来，举到太阳落山，要是敢放下，就永远别来我这演武场。”
那根铁枪足有丈余长，枪杆是坚硬的铸铁，少说也有三十斤重。
拓跋昭走到场边，双手握住枪杆，用力往上一举——刚举到胸口，手臂就开始发抖。他咬着牙，脑中无数次回荡着“你软弱无能，就能解决一切了吗”，想起兰玥可能遭遇的危险，硬是把枪举过了头顶。
阳光越来越烈，晒得他头晕眼花，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土地上，瞬间就被蒸发。手臂早就麻木，只是机械地维持着举枪的姿势，好几次都差点栽倒，却又硬生生撑了回来。
周围的士兵们渐渐收起了轻视的目光，没人再嘲笑他，只是默默地继续训练，偶尔会有人偷偷看他一眼，眼里比之前多了几分敬佩。
就这样，拓跋昭在演武场开始了“地狱般” 的训练。
每天天不亮就来，天黑了才走，邹亚夫对他没有丝毫手软——教他握刀，只要姿势不对，就用马鞭抽他的手；教他骑马，故意让马受惊，看着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却只冷冷地说 “爬起来，再骑”；教他格斗，更是招招狠辣，把他打得鼻青脸肿，连站都站不稳。
一天结束，拓跋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寝宫，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倒在榻边就睡着了，梦里全是邹亚夫的训斥。
第二天醒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他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往演武场走——他知道，只要停下，就永远永远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连续几天天，拓跋昭每天都被虐得遍体鳞伤，却从未说过一句“放弃”，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第五天傍晚，邹亚夫教他跟一个士兵对打，他被那士兵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
他想爬起来，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撑起身体，只能趴在地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心里一阵酸涩——原来变强这么难，难到他快要撑不住了。
“怎么？撑不住了？”邹亚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拓跋昭以为他又要嘲讽自己，却没想到邹亚夫蹲下来，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小子，你比我想象中能扛。这几天，你没喊过一声疼，没说过一句‘不练了’，也算个男人。”
拓跋昭愣住了，看着邹亚夫脸上难得的温和，眼眶瞬间红了——这些天的委屈、疼痛，在这一刻全都涌了上来，却又被他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沙哑：“邹将军，我还能练。”
“今天不用练了。”邹亚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几分认可，“从明天起，我教你真正的武功，教你杀敌的兵法。另外，”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拓跋昭，“我已经跟武王（拓跋虎）请命了，任命你为百夫长，手下有一百个士兵，你要学着带他们训练，带他们打仗。”
拓跋昭接过那块令牌，令牌是青铜做的，上面刻着“百夫长”三个字，沉甸甸的，比他所有的玉佩、宝石都要贵重。他看着令牌，激动得手都在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谢…… 谢谢邹将军！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在他心里，这百夫长的职位，比皇子的身份更让他骄傲——这是他靠自己的坚持换来的，是他变强的第一步。
而此刻，玉公子正在拓跋狼的寝宫里，脸色难看地禀报着拓跋昭的事：“父王，您听说了吗？邹亚夫那个老东西，竟然任命拓跋昭为百夫长，还亲自教他武功！这拓跋昭要是真变强了，对我们可没好处啊！”
拓跋狼正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颗鸽子蛋般大小的红宝石，听了玉公子的话，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紧张什么？邹亚夫是你大伯拓跋虎手下的人，他要教谁，要任命谁，我能管得着吗？”他心里也不满邹亚夫的做法，但他也清楚，邹亚夫是北漠第一兵马大将军，武力值爆表，又深得拓跋虎信任，他要是敢找邹亚夫的麻烦，拓跋虎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可……可拓跋昭那小子，要是真有了兵权，肯定会找我们麻烦的！”玉公子急了，他还记恨着拓跋昭之前几次三番找他要兰玥的事。
“找我们麻烦？他还嫩了点。”拓跋狼冷笑一声，把红宝石扔回盒子里，“他现在不过是个百夫长，手里只有一百个士兵，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说，邹亚夫虽然教他，可也不会真心帮他——邹亚夫那个人，只认实力，不认身份，拓跋昭要是没那个本事，当了百夫长又能怎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别管他们的事，我们做好自己的就行。图蒙那边还等着我们送奴隶去矿脉，这事比拓跋昭重要多了。你联系西域那边的于甸官员了吗？”
玉公子听父亲这么说，也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点点头：“是的父王，于甸我已经联系过了，他们那边精壮的男子已经几乎没有了。” 但他心里暗暗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拓跋昭找点麻烦，让他知道，谁才是北漠王庭里最该被重视的人。
“哦？那向周边村落征集呢？”拓跋狼眉头紧皱，“如果不行，就只能再深入西域腹地了。”。玉公子俯身行礼，点头示意“是，父王”。
此时，山洪都矿脉的入口处，兰玥、阿度和盘石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押着，往黑漆漆的矿洞里走。矿洞入口像一巨兽的深渊巨口，里面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矿石腥气，让人闻着就恶心。
侍卫手里火把发出微弱的光，只能照亮眼前几步远的路，脚下的石子硌得人脚疼，时不时还能听到矿洞里传来的咳嗽声和叹息声。
“快点走！别磨蹭！进了矿洞，就得给我好好挖矿，要是敢偷懒，就把你们扔进矿坑喂老鼠！”一个侍卫推了兰玥一把，兰玥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阿度连忙扶住她，眼里愠怒，怒吼着对侍卫说：“别推她！你在欺负她我跟你拼命！”
侍卫瞪了阿度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另一个侍卫拉了拉：“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把人带进去，跟管事交接完，我们还能去喝两杯。”
几人继续往矿洞里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了矿洞的作业区。这里比入口处稍微亮些，每隔几步就有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能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矿工，正拿着锄头、锤子，在矿石上敲打着，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疲惫，眼神里没有丝毫光彩，像一群失去灵魂的木偶。
一名穿着灰布长衫、留着山羊胡的管事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名册，看了看兰玥三人，对侍卫说：“这三个就是从君临城送来的？”
“是，管事。” 侍卫点头哈腰地说，“那个男的之前在斗兽场跟黑熊打过，受了伤，不过还活着；这两个，一个女的，一个壮汉。”
管事皱了皱眉，翻了翻名册，说：“行，我知道了。男的归挖矿队，跟其他人一起挖矿；女人归后备队，负责给矿工煮粥做饭，顺便做些打扫。”他顿了顿，又看了兰玥一眼，“是南溟人？懂医术吗？要是矿工伤了，就让她去看看，别让他们死了，死一个就少一个劳动力。”
侍卫应了声，转身就走了。管事把兰玥交给一个负责后备的老妇人，便转身去忙别的事了。老妇人带着三人往后备区走，一边走一边叹气：“你们也是命苦，落到这矿洞里，就别想着出去了。好好干活，少说话，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兰玥点点头，但心里没有放弃，她还记得盘石服下救命丸后，手指轻轻蜷缩的模样，她知道盘石还在慢慢恢复，只要等盘石好起来，他们一定有机会的。
后备区在矿洞侧边的一个偏室里，里面摆着几口大铁锅，还有一堆柴火和粮食——大多是发霉的青稞和少量的野菜。老妇人指着一口铁锅说：“你以后就负责煮这锅粥，每天要煮够两百个矿工的量，天亮前就得煮好，不能耽误他们上工。”她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那个孩子就负责劈柴、挑水，帮你打打下手。”
兰玥刚想答应，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角落里探出头来。那是个约莫十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件比她还破旧的衣服，头发枯黄，脸上满是灰尘，却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
“阿苗，过来见过新来的姐姐。”老妇人喊了一声，那小姑娘连忙跑过来，对兰玥鞠了个躬，声音细细的：“姐姐好，我叫阿苗，来这里快一年了。”
“你好，我叫兰玥。”兰玥笑了笑，看着阿苗眼里的光，心里微微一暖，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还能有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真是难得。
阿苗看着兰玥，小声说：“兰玥姐姐，你别害怕，这里的管事虽然凶，但是只要好好干活，他一般不会打人。我可以帮你劈柴，还可以告诉你哪里有新鲜点的野菜，煮在粥里会好吃些。”
兰玥心里一热，点了点头：“谢谢你，阿苗。”
接下来的几天，兰玥就开始了在矿洞的生活。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煮粥，阿苗帮她劈柴、挑水，三人配合得很默契。粥很难喝，都是青稞和野菜，兰玥还尽量煮得软烂些，让矿工们能多吃几口。
这天，一个矿工在挖矿时，被掉落的矿石砸伤了腿，血流不止，其他矿工都慌了神，连忙把他抬到后备区。兰玥看到后，连忙让阿苗去拿她放在草房的草药，那是她从矿洞山角边采野菜时找到的，有止血、消炎的功效，是这里常用的草药。
她先用水把矿工的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把草药嚼碎，敷在伤口上，再用撕下来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包扎好。整个过程，她的动作熟练又轻柔，看得阿苗和周围的矿工都愣住了。
“兰玥姑娘，你这草药真的有用吗？”一个老矿工忍不住问，他之前也受过伤，管事只是随便用布条包了包，最后差点烂了腿，即便是恢复了，也留下狰狞的伤疤。
兰玥点点头，说：“这是比较常见的草药，我们南溟那边漫山遍野都有，能止血消炎，只要好好护理，过几天就能好起来。”
果然，过了三天，那个受伤的矿工就能下地走路了。这件事很快就在矿洞里传开了，越来越多的矿工受伤了，都会来找兰玥处理伤口。
兰玥也从不推辞，她知道，在这矿洞里，大家都是迫不得已的苦命人，只有互相扶持，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而盘石，被分到挖矿队后，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却也咬牙坚持着。他能感受到体内慢慢恢复的力气，救命丸的功效还在，自己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好，再过一段时间，他应该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
阿度每天除了挖矿，还会帮兰玥劈柴挑水，还会偷偷去看盘石，把兰玥煮的粥，省下半碗，带给盘石吃。让盘石多吃一点：“小姐让我给你的，她说你要快点好起来。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盘石看着阿度认真的模样，心里一阵温暖 ，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有兰玥和阿度在身边，他们互相扶持，再苦再难，他都能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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