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严世宽入驻带来的微妙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平安县核心层愈发清醒地认识到:没有强大的自卫力量,再丰厚的家底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肥羊。昔日赖以起家的护矿队、乡勇,虽勇悍忠诚,但组织松散、装备不一,应对小股毛贼或可,若真遇上来犯之敌或内部生变,恐难堪大任。整训武装、建立一支真正可靠的精锐之师,刻不容缓。这项重任,自然落在了以勇猛和忠诚着称的李火火肩上。
消息传出,平安县内反响不一。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摩拳擦掌,视此为出人头地的机会;一些安于现状的乡勇则嘀咕操练辛苦,不若做工种田自在;更有乡绅私下担忧,如此大张旗鼓练兵,会不会授人以柄,被朝廷视为“图谋不轨”?石磐力排众议,在全县大会上慷慨陈词:“练兵非为惹是生非,实为保家卫产!杜公血未干,赵光弼党羽犹在,如今皇商驻跸,四方瞩目,若无自保之力,我等便是砧板上鱼肉!练的是护乡之兵,行的是正道之事,问心无愧!” 一席话掷地有声,压下了杂音。
李火火受命,既感责任重大,又憋着一股劲。他虽出身矿工,勇猛有余,但于正规军阵操典所知不多。幸得红姑暗中协助,搜集来一些戚继光《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的残本,又有狗蛋从古籍中摘抄的阵法摘要。李火火自己不识字,便让狗蛋每晚念给他听,再用大白话结合平安县实地情况,琢磨出一套“李氏练兵法”。宗旨明确:不图花架子,但要实用、凶狠、听指挥。
新军命名为“平安护产团”,意在鲜明。兵源主要从原有护矿队、各乡团练中择优选拔,另招募部分身家清白、体魄强健的年轻子弟,初定员额三百。选拔那日,校场人头攒动。李火火立於点将台,声如洪钟:“俺老李练兵,三条规矩!一、不怕死,但更不准送死!二、令行禁止,说冲就冲,说撤就撤!三、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谁犯剁谁手!能做到的,留下!吃不了苦的,现在滚蛋!” 凛冽之气,震慑全场,最终筛选出二百八十名精壮。
训练伊始,便是地狱般的磨砺。天不亮即起,负重越野,穿山林,涉溪涧。李火火亲自带队,跑在最先。队列操练,要求如臂使指,一人犯错,全队受罚。兵器操演,摒弃华丽招式,专攻劈、刺、格、挡等杀人技,用的是孙老倔铁匠铺特制的加厚木刀木枪,对打起来砰砰作响,鼻青脸肿寻常事。李火火更将矿下作业的团队协作融入训练,设计出巷道掩护、小组突击、信号传递等独特战法。他还格外重视弩箭与火器(虽仅有少量老旧火铳)的运用,请红姑手下曾接触过官军的暗卫加以指导。每日操练结束,兵士皆筋疲力尽,倒头便睡。
然而,光有勇力不足恃。石磐与狗蛋商议,每日操练间隙,增设“明理课”。由狗蛋或邀杜明远遗孀,讲述石御史、杜公为国为民的事迹,平安县抗争的历史,让士卒明白为何而战。更将“不扰民、不欺压、保乡梓”的纪律条规,编成顺口溜,人人背诵。李火火治军极严,一次,他一手提拔的小队长因口渴偷摘了农户瓜果,被查出后,当众鞭笞二十,革去职务,罚饷三月。自此,军纪肃然。
装备方面,平安县倾其所能。孙老倔带领工匠,仿制改良了一批坚固的皮甲、藤牌,虽不及明军制式铠甲精良,却轻便实用。铁匠铺日夜赶工,打造标准化的长枪、腰刀。红姑则通过秘密渠道,设法购入一批军弩和火药。小丫的商会负责后勤,确保粮饷充足,兵士每月饷银足以养家,伤亡抚恤标准明确,解除了后顾之忧。
皇商严世宽对练兵一事,表现出了“适度”的关注。他偶尔“路过”校场观摩,对李火火的治军严整表示赞赏,甚至“慷慨”捐赠了百斤精铁用于打造兵器。但一次酒后,他却似无意地对石磐言道:“李团总练兵有方,假以时日,必成劲旅。只是……如此精锐,仅用于守护乡里,未免大材小用。若朝廷有征调之日,平安团练能为国效力,方不负男儿之志啊。” 此言意味深长,石磐含笑敷衍过去,心中警报骤响。
三个月后,护产团初具规模。适逢一股流窜土匪听闻平安县富庶,欲来袭扰。李火火主动请缨,率百人精兵,依仗熟悉地形,设伏于黑风峪。此战,护产团首次亮剑。李火火指挥若定,士卒令行禁止,弩箭齐发,长枪突刺,辅以火铳惊敌,将来犯五十余名土匪打得溃不成军,俘获甚众,自身仅轻伤数人。凯旋之日,全县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此战不仅检验了练兵的成效,更极大提升了全县的信心和凝聚力。严世宽亦亲至校场犒军,笑容可掬,眼底却深不见底。
经此一役,李火火并未自满,反而根据实战经验,进一步完善训练科目,增设夜战、山地、防御等课目。护产团成为平安县名副其实的“定海神针”,不仅护卫商路、弹压地面,更是一种强大的威慑,让外界不敢小觑这方土地。然而,这支日益强大的武装力量,如同一把双刃剑,在保护平安县的同时,也必然会引起更高层面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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