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意志的标记。”
老摆渡人缓缓说道，“它太虚弱了，破碎了，无法直接干预，只能通过残留的规则，寻找合适的载体。你身上的摆渡人，就是它投放的种子。而现在种子该发芽了。”
他忽然举起手中的船篙，重重顿在地上！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敲在了世界的鼓面上！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起来！穹顶外的黑色河水疯狂翻涌！石台边缘那些复杂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张道一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古老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灌入他的身体！他体内的【冥河摆渡人】力量被彻底点燃、激活、膨胀！
与之相对的，【商人】身份的力量像是遇到了天敌，迅速被压制、剥离、覆盖！
“不！”张道一低吼，试图反抗，但在这股仿佛整个世界残存意志的力量面前，他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的视野开始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地下空间。
他看到了更多，看到了头顶冥河支流中无尽的怨魂和诡异在挣扎嘶吼，看到了祠堂地面上正在进行的血腥祭祀和混战，看到了钱不语手中那块铁牌残片与血色漩涡的共鸣，看到了捞尸人黑影疯狂攻击着一切，看到了夜游神在战场边缘冷静地观察和收集，看到了往生客栈掌柜坐在柜台后，浑浊的眼睛穿透地面，投向这里……
无数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他的脑海！
那是冥河破碎世界残留的“记忆”和“感知”！痛苦、绝望、疯狂、不甘，还有一丝微弱但顽强的、想要延续和回归的本能渴望！
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锚定！
锚定在这片破碎的冥河世界！不是身体被束缚，而是更深层次的、灵魂或者说存在本质与这个濒死世界的规则产生了一种不可分割的联接！
系统界面中的【冥河摆渡人】词条，正在发生根本性的蜕变！
从系统赋予的、可更换的身份能力，向着某种更本质、更唯一、更永恒的权柄转化！
“你在对我做什么？！”张道一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被撕裂和重组，痛苦难以言喻。
“不是我在做，是世界在做，是规则在做。”
老摆渡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解脱般的释然，“它在用最后的力量，为自己寻找一个新的锚点，一个新的支点。你是被选中的载体。你将成为新的摆渡人，唯一的新代。你的存在，将暂时稳定这片破碎的冥河区域，延缓它被竞技场彻底消化的时间。同时，你也将获得操控部分冥河规则、通行生死边界、摆渡亡魂的权柄！”
“权柄？代价呢？”张道一嘶声问道，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浩瀚的信息流冲得支离破碎。
“代价？”老摆渡人笑了，那笑容苍凉无比，“代价就是，你再也无法真正离开。你的存在将与此地绑定。你将成为这个世界最后的墓碑和守夜人，直到，下一个轮回，或者，彻底的终结。”
“不！给我滚！！”张道一怒吼，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锚定的过程不可逆。
“孩子，已经晚了。”老摆渡人轻轻叹息，“从你获得那个词条，从你靠近冥河，从你被世界注视的那一刻起，从你被交易而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晚了。这是早已写好的剧本，是破碎世界本能的自救，也是对那些窃取者和毁灭者，最后的反击。”
他顿了顿，深灰色的雾气看向张道一身后的夏芸三人，又看向穹顶之外混乱的战场。
“不过……锚定的过程，需要祭品和见证。”
老摆渡人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亢而肃穆，带着一种古老仪式般的韵律，“旧的不去，新的不生。破碎的规则需要整合，混乱的秩序需要重塑。而这一切，都需要燃料。”
他猛地将手中的船篙高高举起，指向穹顶！
“以吾之魂，以吾未尽之责，以冥河之名！”
“魂归来兮，渡忘川，川流尽兮，汇幽冥！归流！”
“魄归来兮，赴黄泉，泉路尽兮，至九幽！清算！！”
“灵归来兮，入轮回，梦醒时分即新生！往生！！！”
三声呼唤，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苍凉！
每一声呼唤，都引动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荡，穹顶外的黑色河水掀起滔天巨浪！
石台上的幽蓝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光柱，穿透穹顶，直冲向上方的血色漩涡和那扇敞开的石门！
地面上，祠堂区域。
正与捞尸人黑影和几位贵客缠斗的王主事、钱不语，以及所有参与混战的存在，都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地下的、截然不同却更加古老浩瀚的意志波动！
血色漩涡剧烈摇晃，那扇敞开的石门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内翻涌的混沌能量像是受到了吸引，开始向着地下光柱的方向倾斜！
“怎么回事？！”王主事惊怒交加，他手中的玉圭出现裂痕。
“地下，还有东西？！”钱不语脸色铁青，他手中的铁牌残片疯狂震动，几乎要脱手飞出！
捞尸人黑影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三个幽绿漩涡疯狂旋转，发出更加癫狂的咆哮：“摆渡的！是你！是你！！！你还没死透？！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它竟不再理会眼前的敌人，挥舞铁链，狠狠砸向地面，想要破开地层，冲入地下！
夜游神兜帽下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化为深思：“真正的摆渡人，冥河意志的守护？有趣，有趣，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往生客栈，柜台后。
寿衣老头猛地站起身，浑浊的眼睛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开始了，老家伙，你终于要解脱了吗？那我呢？”
地下空间。
随着老摆渡人的呼唤和三道光柱的升腾，张道一感到自己体内的蜕变加速了。
无数幽蓝色的光点从穹顶外的河水中、从石台的符文中、甚至从虚空中汇聚而来，融入他的身体。
他的左臂，那处腐朽的伤口，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竟然开始愈合，不是血肉的愈合，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规则的修补和重塑。
同时，他的意识中，清晰地感知到了几条无形的线，连接着上方战场中的几个存在。
王主事、钱不语、捞尸人黑影、甚至包括夜游神和往生客栈掌柜！
这些线，代表着他们与冥河世界的纠葛和欠债！
“锚定需要燃料！”
老摆渡人的声音变得虚弱，但依旧清晰，“这些燃料，就是那些窃取世界碎片、扭曲规则、加剧破碎的债主，以及，我这个旧时代的残渣。”
他看向张道一，深灰色的雾气中，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慈祥和解脱：“孩子，记住了，摆渡人的职责，不是杀戮，而是平衡和过渡。用你的权柄，清理淤塞，摆渡迷途，让该走的走，让该留的留。然后，守护这片最后的河段，直到……希望重现，或者，终末来临。”
话音落下，老摆渡人那干枯的身躯，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他的身体从脚部开始，一点点化为光点，向着张道一飘去。
“你……”张道一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为你铺路，也为这个世界，争取一点时间。”老摆渡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随着他完全化为光点，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所有的光点，如同归巢的萤火，全部没入张道一体内！
“轰——！！！”
张道一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无数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信息流涌入！
那是完整的、关于冥河摆渡的权柄知识和规则理解！
如何感知亡魂，如何沟通冥河，如何操控部分水流，如何建立临时航道，如何利用摆渡令行使更高权限……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无限拔高，仿佛与脚下这片破碎的冥河大地、与头顶那条狂暴的冥河支流、甚至与更深处那死寂的冥河主干，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紧密联系！
他，张道一，成为了新的、唯一的【冥河摆渡人】！冥河世界残存意志的守护和代言人！
而【商人】的词条，早已在这过程中被彻底覆盖、吞噬，消失无踪。
他缓缓睁开眼。
瞳孔深处，有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黑色的、温顺的冥河水流，凭空浮现，在他指尖缠绕流转，如臂使指。
他成功了。
或者说，他被迫成功了。
从此，他与这片破碎的死亡世界，绑定在了一起。
代价是自由，获得的是权柄。
而此刻，头顶的地面正在崩裂，愤怒的咆哮和惊恐的尖叫混成一片。
燃料们，即将被清算。
张道一握紧了拳头，指尖的冥河水冰冷刺骨。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石台和穹顶，仿佛看到了上方混乱的战场，看到了那些或贪婪、或疯狂、或绝望的面孔。
新的摆渡人，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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