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霆怕打扰到小两口的“幸福生活”，也怕耽误司明月和自家孙子的朝夕相处，便没有和杨逍宇他们住在一起。
老头子准备樊城中百姓的房子都建好之后，他们建一所大的宅院，再重新住到一起，到时候既能方便见面，又不会相互打扰了。
不过他老人家所在之处离着宝贝孙儿现在的临时住所并不远。
杨逍宇走进院子的时候，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由杨根伺候着喝早茶，晨曦落在他花白的须发上，平添几分沧桑的睿智。他抬眼看见孙子抱着根黑乎乎的长条物件进来，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爷爷。”杨逍宇将长枪靠在门边，恭敬行礼。
“宇儿来了。”杨业霆放下茶盏，目光扫过那杆枪，又落回孙子脸上，“大清早的，抱着根烧火棍作甚？”
“……”杨逍宇已经无力吐槽些什么了，对于手中这“神兵利器”根本不会有人联想成兵器已经接受了……
“孙儿……”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探探路，“昨夜偶然捡到这杆枪，发现……竟意外的顺手。似乎比刀剑棍棒，更合孙儿心意，准备今后就随身携带这根长枪防身了。”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祖父的神情。
果然，杨业霆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追忆、痛楚……种种情绪交织，快得如同错觉。他沉默了片刻，微微犹豫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顺手……是啊，杨家世代传承，主修的兵器，便是枪。”
杨逍宇心头猛地一跳！果然！那记忆碎片中的持枪身影，极可能就是他的父亲！他按捺住激动，正想顺着这话题追问下去：“爷爷，那爹娘他们当年……”
“宇儿！”杨业霆却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很柔和，但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转动轮椅，正对着杨逍宇，那双经历过无数风浪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却又深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杨家的事，你爹娘的事……牵扯太深，水太浑。不是爷爷不愿告诉你，而是时机未到。”
他抬起枯瘦却有力的手，指向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指向远处初具雏形的城墙轮廓。“看见了吗？樊城，我们的根，才刚刚扎下一点新芽，还太嫩，经不起一丝风雨。待到此城根基稳固，真正在这片废土上站稳脚跟，能护住这一城百姓，能成为你我安身立命、无惧风浪的堡垒之时……”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钢铁般的承诺，“爷爷会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明白吗？”
不知道沉淀、封藏了多少年的秘密，还有曾经的过往和那晚的悲怆，杨业霆并不想让自己这个刚刚重新恢复正常的孙儿背上这么沉重的包袱。
他想再看看，在看看杨逍宇的本领、心性，等他觉得孙儿经得起这些的时候，足够合格的时候，再告诉对方吧。
只是，这“足够”和“合格”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杨业霆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更像孙儿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让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家伙来背负、来解决……
那话语中的分量，如山岳般压在杨逍宇心头。他看到了老爷子眼底深切的恳求与不容动摇的决心、和一丝有些矛盾的温情。
杨逍宇压下翻腾的疑问，郑重地躬身：“孙儿明白。一切，待樊城真正安定再说。”他不能急，也急不得。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那些事情。
自己的秘密已经够多的了，要背负的重任有一个系统就已经令人头大了……
话题转换。杨逍宇调整了一下呼吸，扶了扶“烧火棍”，斟酌着开口：“爷爷，还有一事。孙儿最近琢磨些新东西，需要些材料，想看看家里库房是否还有富余。”
他看到爷爷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还对于他口中的新东西也颇有期待，便将昨夜系统给出的那份离谱清单在脑中过了一遍，硬着头皮报了出来：“精铁，大概需要二百斤左右……黄金，三斤……另外，还需要一种叫‘染红的冰蚕丝’的东西，大概两斤……以及，玲珑玉，一斤……”
每报出一个名称和数量，杨业霆端着茶盏的手就抖一下。
当“精铁二百斤”出口时，老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黄金三斤？”他眼皮开始跳。
“染红的冰蚕丝两斤？！”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胡子揪下来。
最后那个“玲珑玉一斤”落地，杨业霆终于绷不住了。
“噗——咳咳咳！”一口热茶直接喷了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老脸涨红。杨根赶紧上前拍背顺气。
“混账小子！”好不容易顺过气，杨业霆指着杨逍宇，手指都在哆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佯装怒道，“你当咱家的库房是皇室内帑还是龙王爷的宝库？精铁二百斤？你可知如今市价几何？还有那冰蚕丝！染红的？你当那是染坊里的粗麻布吗？那是大雪山冰蚕所吐，百不存一！染红更是需要特殊秘法，价比黄金！玲珑玉就更别提了，拳头大一块就够寻常人家吃用半辈子！你张口就要一斤？”
老爷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杨逍宇脸上了：“败家玩意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打算用这些宝贝疙瘩，再给爷爷我造十个八个樊城出来？！”
杨逍宇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猜到贵，甚至做好了价值连城的准备。但他没想到这么贵，直接连了十个八个成啊！
系统这是把他当冤大头往死里坑啊！精铁二百斤的价值就足够惊人了，后面那几样，听着名字就知道不是凡品，居然还按斤要……难怪爷爷反应这么大。这哪里是升级武器，这货不是想升级它自己吧？
他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挠头：“爷爷息怒……孙儿……孙儿只是想着未雨绸缪，做些准备，可能……可能用不了那么多……”声音越说越小，底气全无。
看着孙子那副自知理亏又带着点委屈的模样，杨业霆满腔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泄了大半。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而且这小子捣鼓出来的东西，虽然匪夷所思，但确实一次次解了燃眉之急，救了全城性命。
他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罢了罢了！看在你这些日子为樊城殚精竭虑的份上，爷爷给你一半！”
“一半？”杨逍宇眼睛瞬间亮了，自己家这么富呢？！
“精铁一百斤，黄金一斤半，库房里还能挤出来。”杨业霆板着脸，“至于那染红的冰蚕丝……家里早年似乎存了一小匣子，顶多四、五两，玲珑玉也只剩几块小料，凑起来怕不足半斤。剩下的……”他摊了摊手，无奈道：“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这些东西，有价无市，寻常商路根本碰不到，得碰运气，或者去大的交易之地寻觅。”
虽然只有一半，但对杨逍宇来说已是意外之喜！“谢爷爷！足够了！孙儿定当省着用！”他连忙道谢，生怕老爷子反悔。
杨业霆看着他，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话锋一转：“宇儿，材料的事暂且放在一边。樊城重建，如今有了你那滑轮组和水泥，改进的烧砖技术也加快了进度，百姓人心也初步安定。但你要记住，建城易，守城难，养城更难！”
他转动轮椅，指向南方：“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我们带来的粮食、物资再多，终有耗尽之日。眼下涌入的流民越来越多，消耗只会越来越大。樊城要真正活下来，活得好，必须要有进项！要能自己‘造血’！”
杨逍宇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爷爷的意思——经济基础。他之前被系统任务和基建琐事缠身，确实还没能腾出手来系统性地考虑这个问题。
“爷爷的意思是？”
“商道！”杨业霆斩钉截铁，“我们需要一个据点，一个远离樊城、却又交通便利，能让我们安全地购入所需、售出所产，同时还能打探四方消息的据点！”他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老辣的光芒，“老夫之前一路行来，反复思量，霖益城，是最佳之选！”
“霖益？”杨逍宇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来樊城途中曾经过。
“不错！”杨业霆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敲，如同在敲击棋局，“其一，距离适中。离樊城约三、四百里，不太近，不易引人将两地直接关联；也不远，快马几日便可达。其二，位置关键。霖益扼守南北官道与西向山路的交汇处，是商旅必经之地，消息灵通，货物集散。其三……”老爷子眼中露出一丝运筹帷幄的笑意，“我们来的路上，不是顺手‘清理’了不少占山为王的蠹虫吗？如今那条路，比以往太平了何止几倍！往来霖益，时间能缩短小半，也更安全！”
杨逍宇听得心服口服，暗叹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还在为眼前的一砖一瓦、一枪一铁发愁，爷爷的目光早在来得路上就看到了更加遥远的将来。
这布局，这眼光，不愧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帅！他这个拥有重生者系统的穿越者也自愧不如……
去霖益设立据点，不仅能解决物资流通问题，说不定真能凑齐那坑爹的升级材料！
“爷爷深谋远虑，孙儿佩服！”杨逍宇由衷赞叹，“此事刻不容缓，孙儿这就去准备，尽快动身前往霖益！”
“好！”杨业霆欣慰地点点头：“嗯，带上忠儿、勇儿，再选几个机灵可靠的家丁。梦嫣那丫头心思缜密，手段也够，让她陪你同去。”
对于这孙媳妇儿的能力和武力，老爷子是非常认可的。如果不是会显得有些为老不尊，他都想去拜托司明月那姑娘也一同上路，继续和孙儿多多相处。
这么长时间了，这姑娘和自己孙儿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嘛……
当爷爷的，就是对孙儿有操不完的心啊！
待到杨逍宇走远，一旁的杨根这才走到近前，为杨老爷子添上热茶，同时轻声开口说道：“重建樊城，小少爷的思维、本领以及智慧已经让人非常惊叹了，相信以他的本事这商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老奴说句该死的话，他可要比您年轻的时候还要优秀，甚至少爷也不如。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为您分忧了！”
“是啊，他真的优秀！”杨业霆还在看着那已经空荡荡的门口，神色从欣喜、自豪渐渐变得担忧和落寞，“就是太优秀了，我更不想让他牵扯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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