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城破、项羽败亡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帝国境内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另一场更加隐秘、却同样致命的风暴，已在多个角落同时掀起。这场风暴的目标，是那张隐藏在帝国阴影中最深的蛛网——张良。
扶苏站在咸阳东偏殿的巨幅地图前，目光冷冽如冰。地图上，代表张良网络的蓝色标记遍布齐、燕旧地，甚至延伸至北疆和西域。刘季伏诛，项羽授首，内部最大的两个脓疮已被剜除，现在是时候，彻底清理这最难缠、也最危险的毒素了。
“玄。”扶苏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
“臣在。”靖安司负责人如同幽灵般现身。
“收网。”扶苏只吐出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诺！”
命令通过加密渠道，瞬间传遍帝国各地。一张由黑冰台与靖安司共同编织的、更为细密坚韧的大网，开始向着那些蓝色标记的节点，骤然收紧！
齐地，胶东郡，某处靠海的废弃盐场。
夜色深沉，海浪拍打着礁石。一伙人正在简陋的棚屋里，借着微弱的油灯光亮，小心翼翼地将提纯的硝石、硫磺与碾碎的木炭按某种比例混合。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突然，棚屋的门被猛地撞开！
“不准动！靖安司拿人！”
黑影憧憧，训练有素的锐士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制伏了所有反抗。为首的一名方士模样的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厉色，猛地将手中的陶罐砸向地面的火盆——
“阻止他！”
一名锐士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陶罐踢飞，罐体在墙角碎裂，里面的黑火药撒了一地，未能引发剧烈的爆炸。那方士见状，毫不犹豫地咬碎了齿间的毒囊，顷刻间毙命。
“搜！所有纸张、记录、配方，片纸不留！”带队校尉冷声下令。在这里，他们缴获了大量火药半成品和几张记录了失败配比的兽皮。
旧燕地，蓟城以北的山区。
一队伪装成商旅的靖安司人马，沿着崎岖的山路，直扑一个名为“药王谷”的地方。根据内线情报，这里是“山中老人”的一个重要据点，负责将齐地运来的原料进行更深度的提纯和威力测试。
谷口设有暗哨，但在专业斥候面前形同虚设。战斗在谷内爆发，比齐地更加激烈。“山中老人”的护卫多是亡命徒，战力不俗，且似乎懂得一些粗浅的机关陷阱。然而，在装备了钢弩、皮甲，并早有准备的靖安司锐士面前，抵抗迅速被粉碎。
在谷底一个被巧妙伪装成瀑布后的洞穴里，探子们发现了更为惊人的东西：不止有更大量的硫磺、硝石，还有几个制作相对精细、已经装填了火药和碎铁片的陶罐，以及一些绘制着复杂引信结构和疑似投掷器械的草图。更有一封用密语写就、未来得及送出的绢书，落款处有一个模糊的、类似海浪托举旭日的印记——疑似“东海君”！
“全部带走！尤其是这些罐子和图纸，小心处理！”带队者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这一次，收获远超预期。
北疆，阴山山脉。
几乎在齐燕两地动手的同时，由蒙恬麾下边军精锐配合的靖安司突击队，对“山中老人”的主要试验山谷发动了第三次，也是最强有力的一次突袭。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犁庭扫穴！
炮火与钢弩开路，锐士营小队穿插分割。盘踞在此的亡命徒虽然悍勇，但在绝对的力量和精良的装备面前，抵抗如同冰雪消融。试验场被彻底摧毁，所有设施付之一炬，俘获了多名核心技术人员。
然而，在清点尸体和俘虏时，却未能发现“山中老人”的踪迹。据一名被生擒的小头目交代，“老人”在数日前，也就是吴城破的消息传来后，便带着几个亲信，如同鬼魅般消失了，只留下命令让他们死守。
多地联动，雷霆万钧。
类似的场景，在帝国境内十数个被标记的地点同时或接连上演。张良苦心经营多年的网络，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毁灭性打击。大量核心成员被擒杀，更多外围人员如惊弓之鸟般四散潜逃。数个秘密仓库被起获，里面不仅有火药原料、半成品，还有与各地旧贵族、不得志方士、乃至西域胡商往来的密信，牵扯出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令人触目惊心。
捷报如同雪片般飞向咸阳。
东偏殿内，烛火通明。玄将一份份战报汇总呈上。
“殿下，此次行动，共捣毁张良秘密据点一十七处，擒杀其核心成员四十三人，俘获、控制相关人员逾两百，缴获火药原料、成品、器械图纸无算。其网络主干，已被基本斩断。”
扶苏仔细翻阅着报告，尤其是关于那“东海君”印记和北疆“山中老人”逃脱的部分。
“张良本人呢？”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玄低下头：“臣无能。所有行动中，均未发现张良踪迹。据俘获人员零碎供词，张良行踪诡秘，从不亲临险地，所有指令皆通过单线密使或特定符号传递。其本人……或许根本不在帝国境内，或许，隐藏在更深、更意想不到之处。”
扶苏沉默片刻。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张良若是如此轻易便能被抓获，也就不是那个能博浪沙刺秦、运筹帷幄的子房了。
“无妨。”扶苏放下报告，目光深邃，“经此一击，其爪牙已断，根基已毁，数年之内，难成气候。传令，对所有俘获人员，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张良可能的所有藏身之地，以及那个‘东海君’的底细！”
“诺！”
“另，将此次清剿成果，择其可公开者，昭告天下。尤其是那些与旧贵族往来的密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臣明白。”玄心领神会，这是要借此机会，再清洗一波潜在的反对势力。
玄退下后，扶苏独自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网已破，毒瘤大部分已被切除，但最狡猾的那条头鱼，却再次挣脱了罗网，潜入了更深的水域。
张良未死，“山中老人”逃脱，“东海君”迷雾重重……帝国的阴影深处，依然隐藏着未知的威胁。
但无论如何，帝国的肌体，经过这番刮骨疗毒，已然轻快了许多。他可以更加专注地，去面对北方的狼烟，去推动内部的革新，去迎接那来自海外与未来的机遇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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