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雾也散了些。
张定远站在岔路口，手还按在剑柄上。他盯着刘虎带回的方向，没有立刻下令前进。队伍静默地等在身后，呼吸声压得很低。前方小道蜿蜒入林，地面有车轮碾过的痕迹，边缘还留着湿泥印子，显然是昨夜雨水冲刷后留下的。
他抬起左手，在肩甲上敲了三下。
士兵们立刻收拢阵型，火铳手检查火绳，刀盾兵靠向两翼。张定远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查看脚印。车轮印很深，说明运的是重物，可能是粮草或火药。脚印间距均匀，人数不少，且行进有序，不是临时拼凑的队伍。
“这不是补给点。”他站起身，声音很轻，“是通往主寨的路。”
刘虎走过来，抹掉脸上残留的血迹。“咱们追了一路，他们不可能只建个中转站就停下。山本要扎根，就得有营盘、有防线、有人守。”
张定远点头。“继续走。探子前出二十步，发现异常立刻打手势。所有人保持间距，不准说话。”
队伍开始移动。张定远走在最前，右手握剑，左手持探路棍。山路逐渐变宽，两侧岩壁退开，林木稀疏起来。空气里有股焦味，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半炷香后，前方探子回传安全信号。
张定远加快脚步，翻过一道矮坡。
视野突然开阔。
山谷尽头出现一片谷地，被四面山岭围住。外围是夯土墙加木栅，高约两人，墙上插着尖刺。四角各有一座了望台，台上站着哨兵，手持长刀来回走动。营地正门有两排倭寇把守，每隔片刻就有小队进出，搬运箱子和麻袋。
中央立着一座大帐，比其他帐篷大出数倍，顶部飘着一面黑旗。帐前竖着木杆，挂着几颗人头，已经发黑干瘪。
张定远伏在坡顶岩石后，取出随身地图对照地形。他低声对刘虎说：“这就是南岭主寨。山本不在这里，谁会挂帅旗？”
刘虎眯眼看了会儿。“守得严，正门不好攻。”
“不止正门。”张定远指着西侧，“那边靠山，植被遮挡视线。昨夜下雨，我看到木墙有塌陷痕迹，还没修好。”
他招来三名斥候。“你们三个，分左中右三路摸过去。一个时辰内回来报情况，不准交手，只看不打。”
斥候领命，悄然下坡潜行。
张定远没动。他盯着营地西面，那里背光，午后阳光照不到，影子很长。如果从那里突入，敌人不容易发现。
半个时辰后，斥候陆续返回。
左侧斥候报告：山壁陡峭，无法攀爬。
右侧斥候说：溪流泥泞，人踩上去会陷脚，不适合快速推进。
中间那名斥候带回关键消息：“西墙塌了三尺，木桩歪斜，守卫只有两人，巡逻间隔长。”
张定远眼神一紧。
“就是那里。”他说。
他立刻召集各队队长，围在一块大石旁布置任务。
“刘虎带刀盾队从正面进攻。你们不出全力，只制造动静，让敌人以为主攻方向在前面。”
“火器手埋伏东南高坡，等敌军调动时齐射，专打了望台和门口集结的队伍。”
“我亲自带队，从西侧破墙突入，直取中军大帐。目标只有一个——活捉或斩杀山本。”
命令传下去，全军迅速准备。火铳装填铅弹，火绳点燃后插在铁夹上。刀盾兵检查绑带，近战兵器逐一试刃。伤员留在后方看守辎重，其余人全部投入战斗。
张定远走到每组士兵面前，看他们装备是否齐全。他拍了拍一名年轻火铳手的肩膀。“稳住手，听令开火。这一仗，我们不是为杀人，是为百姓除根。身后是万家灯火，脚下是国土寸壤。只许胜，不能退。”
那士兵挺直腰板，用力点头。
申时三刻，夕阳斜照。
西面山坡的阴影已覆盖营地一半。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尘土和血腥味。
一切准备就绪。
张定远站上高地，右手缓缓举起长剑。剑刃映着残阳，泛出暗红光泽。
四野寂静。
他目光扫过全军，深吸一口气。
然后挥剑斩落！
“进攻！”
鼓声炸响。
刘虎一声吼，带着刀盾队从正面冲出。士兵们举盾呐喊，脚步踏地如雷。倭寇哨兵立刻发现，吹响号角。正门守军迅速集结，箭楼上有人弯弓搭箭。
几乎同时，东南高坡火光闪现。
火铳齐发，硝烟腾起。铅弹撕裂空气，砸在了望台上。一名哨兵当场倒下，另一人抱着断臂惨叫。门口集结的倭寇被扫倒三人，阵型大乱。
营地内响起急促哨音，更多倭寇从帐篷冲出，往正门方向聚集。
就在这时，张定远一挥手。
突击队从西侧山坡冲下。他们动作极快，踩着倒塌的木桩翻过缺口，直接杀入营内。
张定远冲在最前，长剑横扫，砍翻一名刚跑来的倭寇。第二人举刀格挡，被他一脚踹中胸口，仰面摔倒。第三人还没拔刀，就被身后明军刺中后背。
营地西侧瞬间撕开一道口子。
火器手继续压制箭楼，弓手专射指挥官模样的人物。正面刘虎率队猛攻，逼得倭寇主力不敢调离。
张定远带着突击队直扑中军大帐。
途中两名倭寇持枪冲来，被左右亲兵合力斩杀。一名火铳手试图从侧帐射击，刚露头就被飞刀钉死在门框上。
距离大帐只剩二十步。
帐帘掀开，一名身穿黑袍的男子走出，腰间佩刀，胸前挂着铜符。他抬头看向张定远，眼神凶狠。
张定远认出了他。
山本。
他加快脚步，剑尖指向对方。
山本后退一步，抬手打出一枚信号弹。
红色火焰升空，在黄昏中格外刺目。
营地各处响起更多号角声，残余倭寇开始组织反扑。几名持火铳的倭寇从侧帐冲出，蹲下瞄准。
张定远猛地扑向左侧。
火铳齐发，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
他翻身站起，正要再冲。
一名亲兵突然扑到他身上，将他撞倒在地。
下一秒，一支羽箭钉入亲兵后背，鲜血喷出。
张定远抬头。
了望台上，一名倭寇弓手正在重新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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