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四月十五。金山卫，总督府大厅。
虽然城外的化工区毒烟滚滚，但这间刚刚修缮完毕的总督府大厅内，却是一片流光溢彩，充满了文明的威仪与奢华。
为了今天的会面，李苏特意换上了一身织金蟒袍，腰悬玉带，头戴翼善冠。他坐在铺着斑斓虎皮的主位上，神情肃穆。在他身旁，苏婉一身端庄的诰命服饰，正在指挥侍从布置现场，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天朝上国的礼仪与尊贵。
而在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件用红绒布遮盖的巨大物体，显得神秘莫测。
“王爷，那帮‘殷人’（印第安人）来了。”
通译跑进来禀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
“那个叫‘黑鹰’的米沃克族大酋长，带了三百个勇士，全副武装。他们还扛着几头死鹿和熊皮，说是给天神的贡品，但看那架势……一个个手按石矛，更像是来示威的。”
“示威？”
李苏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含笑，眼中却满是不屑：
“告诉卫队，不用拦着他们的武器。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石矛和弓箭就是玩具。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身披兽皮、脸上涂着红黑油彩、头戴羽冠的印第安壮汉走进了大厅。他们赤着脚，浑身散发着野兽的气息。刚一进门，他们就被周围精美的瓷器、平整如镜的水泥地面给震慑住了。那种眼神，充满了敬畏、警惕，还有一丝原始的、毫不掩饰的贪婪。
为首的黑鹰酋长，身材魁梧，目光锐利如鹰。他并没有像其他依附的小部落那样直接跪拜，而是挺直了腰杆，用蹩脚的手势和土语大声问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神？为什么要占领我们的海湾？那是我们捕鱼的地方！也是我们祖先灵魂安息的地方！”
“我们不是神。”
李苏站起身，缓缓走到黑鹰面前。他比黑鹰高出一头，那种长期身居高位、杀伐决断的气势更是完全碾压了这位原始部落的首领。
李苏看着黑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是你们失散了三千年的——兄弟。”
“兄弟？”黑鹰愣住了，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手中的石矛微微下垂。
“看来你们已经忘记了祖先的荣光。”
李苏叹了口气，演技全开，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他一挥手：
“把东西抬上来！”
几名侍卫抬上来几块刻着甲骨文的龟甲（这是李苏让工匠连夜伪造的），以及一些带有云雷纹图案的青铜器（从大明带来的真古董）。
“看看这些符号！”
李苏指着龟甲上的文字，又指了指黑鹰胸口纹着的雷鸟图腾：
“是不是很像？”
黑鹰凑近看了看，瞳孔猛地一缩。虽然他不认识甲骨文，但他身上的图腾纹样，确实和这些青铜器上的花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并非完全胡扯，印第安文化与商周文化在某些图腾崇拜上确有巧合）。
“我们的祖先，来自太阳升起的地方——大明（殷商）。而你们的祖先，在大洪水之前，为了躲避战乱，跨过了北方冰封的大海（白令海峡），来到了这里。”
李苏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像是一位长者在讲述古老的传说：
“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流着一样的血，黑头发，黄皮肤。我们信奉同一个长生天（昊天上帝）。”
“现在，哥哥回来找你们了。为了保护你们不受白皮肤恶魔（欧洲人）的欺负。”
看着黑鹰将信将疑的眼神，李苏知道，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对于这些崇尚力量和神秘的原始人来说，必须给他们一点来自“高等文明”的视觉震撼，彻底击碎他们的心理防线。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给兄弟们带来了一件祖先留下的宝物。”
李苏走到大厅中央，猛地掀开了那块红布。
“哗——”
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那件物体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是一面高达两米、宽一米的——巨型穿衣镜。
这是格物院玻璃厂利用刚烧出来的优质平板玻璃，加上最新的“银镜反应”技术制造出来的顶级工业品。镜面平整如水，清晰度极高，连毛孔都能照得清清楚楚。
“啊——！！！”
大厅里瞬间炸了锅。
黑鹰和他的勇士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他们纷纷后退，拔出石矛，甚至有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对准了镜子，仿佛那是吞噬灵魂的怪兽。
因为他们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何等清晰的景象！他们甚至能看到自己脸上油彩的裂纹，看到自己眼中恐惧的神色，看到自己因为紧张而抖动的肌肉。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神灵或者最邪恶的巫师，才能摄取人的灵魂，将其囚禁在水晶之中。
“这是……摄魂怪？！”黑鹰颤抖着问道，腿肚子都在转筋，刚才的威风荡然无存。
“不，这是‘真视之眼’。”
李苏微笑着走上前，伸手抚摸着镜面，甚至还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展示这东西没有危险：
“它能照见真实，也能照见人心。它不会伤害兄弟，只会映照出勇士的英姿。”
“这也是我们‘殷商’祖先留下的宝物。只有真正的兄弟，才配拥有它。”
李苏从旁边的箱子里抓起一把晶莹剔透的玻璃球（弹珠），塞到黑鹰手里：
“这些宝石，送给你。这面神镜，也送给你。”
“只要你愿意承认我们是兄弟，愿意帮我们寻找矿石，愿意和我们一起对抗敌人。”
黑鹰看着手里那颗圆润、透明、内部还镶嵌着彩色花瓣的玻璃球，彻底沦陷了。
在印第安人的价值体系里，这一颗玻璃球的价值，甚至超过了一张上好的熊皮。而那面能照见灵魂的镜子，更是无价之宝，足以让他成为方圆千里最受敬畏的酋长。
“兄弟……”
黑鹰收起石矛，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镜面，眼中满是痴迷与贪婪：
“我们……是兄弟。”
“这片土地上的石头和木头，哥哥想要，就拿去。”
李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一面成本不到二两银子的镜子，一筐废玻璃渣烧成的弹珠，就换来了一个强大部落的效忠，以及这片土地的“合法”统治权。
“很好。”
李苏拍了拍黑鹰的肩膀，拿出一块早已刻好的木牌，上面写着汉字【殷黑鹰】：
“从今天起，你姓殷。这是大明赐予你的荣耀。”
“带着你的族人，去南边的山里，帮我找一种黑色的、能流出油的石头（石油）。找到了，我有更神奇的宝物赏你。”
黑鹰紧紧握着木牌和玻璃球，跪在地上，向这位慷慨的“哥哥”行了最高礼节。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大明在东洲的统治，不仅有了水泥的硬度，也有了文化的“根基”。虽然这根基是骗来的，但只要工业足够强大，谎言也会变成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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