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蜀汉皇宫。
往日里总弥漫着一种安逸甚至略显懈怠气氛的宫室,如今被沉重的焦虑所笼罩。
丝竹之声早已绝迹,往来宫人步履匆匆,面色惶惶。
后主刘禅独自坐在偏殿中,面前摊开的不是往日喜好的新奇玩物图册,而是数份字迹潦草、内容触目惊心的军情急报。
最新的一份,墨迹犹未全干,带来的是最坏的消息:“魏将邓艾率军出江油,连破涪城、绵竹关,兵锋已近绵竹!诸葛瞻已率羽林卫及成都最后机动兵马驰援绵竹拒敌!”
每一份战报都像一记重锤,砸在刘禅心头。
他肥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浑噩和宽和的面容,此刻只剩下惨白与无措。
黄皓侍立在侧,也是冷汗涔涔,不复往日谄媚灵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绵竹……绵竹若再有失,魏军数日便可抵达成都城下……”刘禅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思远他……他虽忠贞可嘉,熟读兵书,但……但他从未真正独当一面,统兵临阵啊!那邓艾乃是曹魏宿将,凶名在外,连姜伯约都曾言其难缠,思远他……他能挡得住吗?”
这话问出来,殿内一片死寂。
黄皓嘴唇哆嗦着,哪敢接这个话头。
谁都清楚,诸葛瞻的威望更多来自其父诸葛亮的余荫和他自身的清誉文采,至于临阵决机、沙场对决,实属未知之数。
派他出征,是成都已无其他可信大将可派的无奈之举,也是一场豪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刘禅。
他想起了父皇刘备创业的艰难,想起了相父诸葛亮鞠躬尽瘁、多次北伐的执着,也想起了自己登基以来这几十年的“太平”光景。
难道,这一切,就要在自己手中终结了吗?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刘禅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嘶声对黄皓道。
“快!速派使者,持朕的亲笔信与国书,星夜赶往建业,面呈吴主孙休!恳请大吴看在同盟之谊,唇亡齿寒的份上,速发援兵!救朕!救大汉!”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黄皓连滚爬爬地冲出殿去安排。
很快,一队精干使节携带刘禅言辞恳切、几近哀求的国书与密信,在精锐护卫下,打开成都南门,绝尘而去,奔向遥远的江东。
几乎与此同时,建业,吴宫。
吴主孙休也得到了来自北方的详细战报。
相较于蜀汉宫廷的慌乱,东吴的朝堂上,气氛则要复杂得多,充满了审慎的权衡与精明的算计。
“陛下,蜀汉危矣。”丞相濮阳兴将汇总的情报呈上。
“曹魏皇帝曹髦,用成济为帅,讨伐蜀汉。如今汉中已破,成济和姜维如今在剑阁僵持,战况对蜀汉非常不妙”
孙休斜倚在御座上,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他缓缓开口:“诸卿以为,我东吴该如何应对?”
陆抗出列,声音清晰沉稳:“陛下,蜀汉若亡,曹魏尽得长江上游,届时顺流而下,水陆并进,我江东危殆。唇亡齿寒,古之明训。故,援蜀便是保吴。”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然,直接发大军溯江西进,入蜀助战,路途遥远,山川险阻,粮草转运极为困难,且易被魏军半途截击。臣以为,当以‘围魏救赵’之策为主,辅以有限度的直接支援。”
“哦?具体如何?”孙休身体微微前倾。
陆抗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可命江陵兵马分为两部。一部由臣亲自率领,精选水步军两万,集结战船,溯江西进,屯兵于巫县、秭归一带,做出随时准备进入巴东,援助蜀军。”
他的手指接着移向襄阳:“另一部,可自江陵北上,作出大举进攻襄阳的态势。襄阳乃曹魏荆州治所,一旦告急,必能迫使荆襄魏军不敢轻易入蜀支援成济,从而减轻蜀汉正面压力。”
“此策稳妥。”孙休点头表示认可,但随即话锋一转。
“然,陆将军所言,乃是‘准备’与‘佯动’。我江东兵马,何时真正渡江西进,或北攻襄阳,当视蜀汉战局而定。”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带着属于统治者的冷静与算计:“姜维尚在剑阁,蜀中根基未彻底动摇。若姜维能守住剑阁门户,则蜀汉气数未尽,我江东自当厉兵秣马,静观其变,保持对曹魏的强大压力即可。毕竟,大军一动,耗费钱粮无数,若蜀汉自己能稳住,我何必过早全力介入,损耗自身国力?”
“陛下圣明。”濮阳兴赞道。
“让蜀汉与曹魏在巴山蜀水间再多消耗一番,于我东吴最为有利。”
陆抗却有些担忧:“陛下,若待蜀汉败象已呈,再发兵恐不及矣。”
孙休淡淡道:“那就要看刘禅和诸葛瞻的造化了。陆将军所部在江陵做好准备,便是给蜀汉留了一线希望,也是给我东吴留了应变之机。至于何时将这‘准备’化为‘行动’……”他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待成都的使者到了,听听他们怎么说,看看蜀汉还剩下多少筹码与决心,再定不迟。”
朝议散去,战略方针已然定下,积极准备,谨慎观望。
数日后,当刘禅派出的使者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地抵达建业,涕泪俱下地呈上国书,哀求孙休念及同盟之道、唇齿之情,速发天兵救援时,孙休给予了极为隆重且充满同情的接待。
他拉着蜀使的手,言辞恳切:“汉吴同盟,誓共休戚。今见蜀中蒙难,朕心亦如焚!”随即,他当殿宣布,已命陆抗在江陵整军备战,随时准备西进援蜀,同时命北岸兵马加强对襄阳的威慑,以牵制魏军。
这番表态让蜀使感激涕零,仿佛看到了救命曙光。
然而,使者退去后,孙休对心腹重臣的私下交代却依旧是:“命陆抗依前议准备,但未得朕明确旨意,不可越境与魏军接战。江陵之军,是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究竟何时射出,射向何处,要看剑阁的胜负,要看成都还能坚持多久。”
他走到窗边,望向西方那看不见的巴蜀大地,轻声道:“刘公嗣(刘禅),诸葛思远,且让朕看看,你们父子(指刘备诸葛亮)留下的这个江山,到底还有几分气运吧。”
至此,东吴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按照既定的策略缓缓启动。
陆抗在江陵高效地调配兵力、船只、粮草,江面上战船云集,岸上营垒日增,一副随时准备大举出兵的架势。
北岸的吴军也开始频繁调动,向襄阳方向施加压力。
然而,这所有喧嚣的准备背后,是孙休那双冷静审视的眼睛。
他在等待,等待绵竹城下的战局结果,等待剑阁方向的攻防变化,等待一个既能最大程度消耗曹魏、保全蜀汉(或至少获取最大利益),又不会让东吴陷入泥潭的最佳时机。
巴蜀的烟雨愈发急促,而江东的观棋人,已拈起棋子,却迟迟未落。
天下这盘大棋,因邓艾的奇兵突出、诸葛瞻的临危受命、刘禅的惊慌求援、孙休的算计观望,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杀机四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座即将决定蜀汉命运的绵竹城。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穿成成济:保曹髦定三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