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檀香还在袅袅绕着梁木,混着柳轻眉袖中逸出的淡淡艾草药香,本是让人沉心静气的味道,却因那一声“秦王急件”,瞬间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信使是骑着快马从长安一路奔来的,玄色的驿卒袍被沿途的风尘磨得发灰,裤脚还沾着冀州地界的泥点,他踉跄着被侍卫扶进来时,干裂的嘴唇连半个字都吐不出,只抖着手将那封烫着火漆印的木匣高高举过头顶。方才因罗艺率燕云铁骑突入窦建德侧翼、战场压力陡减的那点雀跃,像被骤起的秋风卷走的落叶,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秦玉罗所提的“联唐抗窦,以战立威,以功换权”,是王家镇破局的唯一生路——背靠大唐这棵大树,借抗窦之功换漳水三乡的自治,可这一切的前提,都系于秦王李世民的一纸回谕。
“快扶信使下去歇着,取参汤、伤药来。”柳轻眉的声音温软,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她旋身从随身的药囊里取出生津的蜜丸,亲自递到信使唇边,指尖轻触对方干裂的唇瓣,动作温柔又利落。她是跟着王临从关陇逃难出来的,见惯了战场奔波的苦,一双素手既能捻针救人,也能在乱军之中替王临整理好甲胄,这份温柔大气,是厅中所有人都信重的依靠。
侍卫搀着虚脱的信使退下,那只雕着缠枝莲纹的木匣被稳稳放在案上,火漆印上的秦王宝玺清晰可见,红得像血,压得人喘不过气。厅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烛火噼啪烧着灯芯,将众人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拉得忽长忽短。
王临站在案前,身形挺拔如松。他穿着藏青的锦袍,领口绣着暗纹的龙纹——那是他私下所绣,旁人只当是普通纹饰,却不知这纹路与他修炼的真龙气劲同出一脉。这功法是帝王专属的双修之术,霸道又玄妙,既能淬炼自身功力,也能借双修助亲近之人突破瓶颈,可也正因这功法,前朝视他王家为篡逆之兆,满门抄斩,唯有他带着幼妹王瑶逃了出来。
他的手指落在木匣上,骨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也有执笔临帖留下的细腻,一半是沙场的铁血,一半是笔墨的风雅。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沉在丹田,真龙气劲悄然流转,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他抬眼扫过众人:杜如晦捻着胡须,目光沉凝;郑虔捧着牙笏,神色复杂;柳轻眉立在他身侧,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秦玉罗腰悬家传的青锋剑,一身劲装衬得身姿飒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白琼英站在稍远些的位置,艳丽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修长健美的身段裹在软甲里,手按腰间弯刀,指节微微发白。
“诸位稍候。”王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生的威慑力,指尖挑开木匣的搭扣,取出那封叠得整整齐齐的笺纸。笺纸是长安宫廷特有的贡宣,带着淡淡的龙涎墨香,他展开纸张时,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蚕食桑叶,揪着所有人的心。
他的目光扫得极快,从“忠勇”“嘉慰”到“开国漳县公”“丹书铁券”,再到“世镇漳水”“自署官吏”,最后落在“配合徐世积共图窦贼”之上。脸上的表情层层变换:起初是如寒潭般的凝重,看到“世镇漳水”四字时,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李世民竟肯松这么大的口子;随即眉头又蹙起,那惊愕化作复杂,他清楚李世民的手段,看似宽厚的封赏,实则是捆住他的绳索;待到看完最后一字,所有情绪都沉淀下来,只剩了然,还有沉甸甸的压力,像漳水的浪,拍在心头。
他没说话,只是将笺纸递给身侧的杜如晦,指尖不经意擦过杜如晦的袖口,那瞬间的触碰,带着属于军事家的果决,也藏着政客的审慎。
杜如晦接过笺纸,老花镜架在鼻尖,逐字逐句地看。他的手指在“自署官吏”处顿了顿,又在“配合徐世积”上停了半晌,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将笺纸收起,朗声道:“秦王殿下钧谕!”
三个字落地,厅内所有人“唰”地肃立,甲胄碰撞的脆响、衣料摩擦的轻响,汇成一片整齐的动静,连呼吸都放轻了。
“闻漳州总管王临忠勇,力抗突厥、窦贼,保境安民,功在社稷,心甚嘉慰!”杜如晦的声音清越,在厅内回荡,像撞在铜钟上,“特表奏天子,敕封王临为‘开国漳县公’,赐丹书铁券,世镇漳水三乡之地,许其依律自署官吏,练兵筹饷,唯需永奉大唐正朔,安民守土,不得有违!”
“开国漳县公!”“世镇漳水!”“自署官吏!”
这几个词像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赵锋是个粗人,忍不住攥紧拳头,低低喊了一声“好!”,震得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要知道前朝以来,漳水三乡不过是边陲小地,历任官吏皆由朝廷委派,如今秦王竟许王临自署官吏、练兵筹饷,这已是近乎藩镇的自治权!
柳轻眉的眼尾微微发红,她抬手轻轻按住王临的后背,指尖能感受到他锦袍下沉稳的心跳,轻声道:“终是成了,你这些日子的筹谋,没白费。”她的声音很轻,只有王临能听见,带着相濡以沫的温柔,像冬日里的一杯暖酒,熨帖着人心。
王临侧头看她,眼底的凝重散了几分,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指尖带着真龙气劲的温热,那股暖流顺着柳轻眉的经脉游走,让她瞬间放松了紧绷的肩颈。“苦了你了,”他低声道,“这些日子既要照料伤兵,又要替我操心后方,连好好歇一日都难。”语气里的宠溺,是对着旁人从未有过的柔软。
秦玉罗上前一步,青锋剑的剑穗扫过案角,她望着王临,眼中是全然的亮堂:“主公,此策能成,一来是大唐需借主公之力牵制窦建德,二来是主公这些年在漳水练兵,五万锐士枕戈待旦,才有了谈判的底气。”她是窦建德旧部,却因窦建德默许手下杀她满门,与这反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归降王临后,她将家传的《玉罗战策》倾囊相授,替王临掌着半数兵权,是他最得力的军事助手。
王临看着她鬓边被风吹乱的一缕乌发,抬手替她拂去,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秦玉罗的脸颊微热,却没有躲闪,只是目光更亮:“主公放心,窦建德的行军布阵我了如指掌,只要粮草到位,我定能替主公拖住他的主力,让徐世积不敢小觑咱们漳水的兵马。”她的飒爽里,藏着对王临的一腔情深,是知己,亦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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