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破碎银白殿堂中心传来的断断续续声音，蕴含着超越时间的疲惫与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责任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即将彻底消散的星光中艰难挤出，却重逾千钧地砸在众人心头。
“净化…或…湮灭…皆需…代价…”
终极的抉择，伴随着最终枢核揭示的骇人真相——失控的“归墟熔炉”不仅未能完成净化，反而在被蚀渊意识反向侵蚀，即将打破那恐怖的平衡，破封而出，吞噬一切！
飞舟悬停在破碎殿堂前的虚空，灵光护盾全力运转，抵抗着从外围“秩序锚点”边界不断渗透进来的混乱能量余波。殿堂本身散发出的银白雾气，带着一种悲凉而圣洁的气息，暂时驱散了蚀渊的腐朽感，却也映照出众人凝重至极的面容。
“净化……还是湮灭？”凌霜子清冷的眸子盯着那明灭不定的枢核光球，“含义很清楚。净化，即尝试修复或完成‘净蚀协议’，彻底消灭或转化蚀渊。湮灭，则是彻底关闭甚至引爆‘归墟熔炉’，连带其中的蚀渊本源、失控灵体、乃至这最后的秩序枢核和可能残存的真殿核心一同毁灭，以绝后患。”
“前者风险极高，成功率未知，且可能需要我们，尤其是李道友和杜姑娘，承担难以想象的负荷甚至牺牲。”玉阙子长老声音沉重，“后者看似一了百了，但且不说能否成功关闭或引爆那等规模的法则造物，其引发的连锁崩溃，可能会对这片星域乃至更广范围的时空结构造成无法预料的灾难性后果，我们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枢核说，‘需钥引种为桥，接引吾力’。”青玄真人缓缓道，目光落在李明吴和杜梦琪身上，“这意味着，无论选择哪条路，你们二人都将是关键中的关键。‘净化共鸣桥’是连接枢核力量的唯一通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对年轻恋人身上。他们一路行来，从获得奇遇的普通人，到如今肩负着可能决定无数世界命运的选择，压力如山。
李明吴感到喉咙发干，体内那“净化共鸣桥”随着靠近枢核而微微震颤，既像是在渴望链接那同源的秩序力量，又似乎在警惕着其深处蕴含的恐怖负担与风险。他看向杜梦琪。
杜梦琪也在看着他，眼中有关切，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无条件的支持与信任。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无论你怎么选，我都和你一起。‘钥’在这里，桥的另一端，永远在你这里。”
李明吴的心慢慢安定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意识沉入壶中界。世界树幼苗在“净化共鸣桥”的滋养下似乎更加青翠，缠绕其上的黑暗蚀文结构，此刻也异常“安静”，仿佛在屏息等待着什么。他能感觉到，这“种子”对前方枢核的力量，有着一种源自本能的、复杂的“向往”——那是被扭曲的“初始协议”对完整秩序的渴望，也是对结束这漫长痛苦折磨的祈求。
“它……也想结束这一切。”李明吴睁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不是被消灭，而是被‘矫正’，或者至少……得到安宁。湮灭，对它，对里面可能还在坚持的秩序残响，对那些在低语中求救的意志，都太残酷了。而且，引爆熔炉的后果，我们无法承担。”
他看向青玄真人，看向在场的每一位同伴：“我们一路走到这里，不是为了最终按下一个毁灭按钮。是为了解决根源，是为了那个‘净化’的希望。虽然危险，虽然可能要付出代价，但我想……试试。”
杜梦琪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支持明吴。‘净化’才是我们最初的目的，也是那些低语中一直期盼的。‘钥’的力量，应该用于引导新生，而非终结一切。”
青玄真人看着这对眼神坚定的年轻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有欣慰，也有深沉的忧虑。他缓缓颔首：“既然承载‘钥’与‘种’的你们如此决定，那便放手一搏。星火联盟，当与希望同行。”
“秩序附议。”协调者-12的光纹稳定下来，“逻辑圣堂推演，‘净化’路径的长期收益与规避未知宇宙灾难的可能性，高于‘湮灭’。将提供全力辅助计算与法则稳定支持。”
玉珠化形大汉咧嘴一笑：“老子就喜欢这种不认命的劲儿！干他娘的！”
凌霜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整气息，将状态提升至巅峰，冰晶般的眸子锁定外围愈发不稳的“秩序锚点”边界，那是他们需要争取的时间。
“好！”青玄真人不再犹豫，对那殿堂中心的枢核光球朗声道，“枢核前辈，我们选择‘净化’！请告知具体步骤，以及……我们需要承担的‘代价’！”
枢核的光球明灭骤然加快了几分，那苍老虚弱的声音似乎也多了些微的“情绪”波动：
“善…抉…择…”
“净化…三步…”
“一，以‘钥’之力，完全激…活‘净化共鸣桥’，使其稳固…足以承载…吾之…法则洪流…”
“二，以‘种’为引，桥为通道，接引…吾力…注入‘归墟熔炉’核心…秩序…矩阵…强化…秩序侧…压制…混沌…”
“三，当秩序…暂时…压制混沌…平衡…倾斜时…启动…熔炉预设…最终…净化序列…需…庞大…纯净…灵性…与…秩序…理解…为引…此即…‘代价’…”
信息传来，众人心中凛然。
第一步，需要杜梦琪全力激发“钥”之力，这很可能耗尽她的灵能，甚至伤及本源。
第二步，需要李明吴以自身和“种子”为媒介，引导枢核那庞大而古老的秩序法则力量注入熔炉。这个过程，“种子”可能被彻底净化、消散，也可能因负荷过重而崩溃，连带李明吴神魂俱灭。同时，他的身体和壶中界将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
第三步，最为关键也最模糊。需要“庞大纯净灵性与秩序理解为引”。这听起来，简直像是需要献祭一个拥有极高灵性修为、且对秩序法则有深刻理解的存在！
“这‘引子’……”玉阙子长老声音艰涩。
枢核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哀与一丝决绝：
“吾…残存…灵性…与…秩序理解…本…可为引…然…漫长…消耗…侵蚀…已…不足…矣…”
“需…另一…自愿…奉献者…融…其灵…其识…于…净化序列…或…失败…”
自愿奉献者？融入净化序列？这几乎等同于魂飞魄散，真灵泯灭，成为启动最终净化程序的一个“零件”！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原来代价，不仅是李明吴和杜梦琪的风险，还需要一个额外的、自愿的牺牲者！
飞舟内一片死寂。谁来做这个牺牲者？谁有资格？又有谁……愿意？
青玄真人沉默良久，缓缓向前一步，须发无风自动，一股沛然沉稳的气息升起：“老朽修行数百载，于秩序大道略有所得，灵性修为尚可。此引，或可由……”
“师叔不可！”玉阙子长老急声道。
“青玄长老，您是联盟支柱，不可轻言牺牲！”凌霜子也立刻反对。
然而，青玄真人眼神平静，带着看透生死的豁达：“若能以此残躯，换得‘蚀渊’祸根终结，护佑后方亿兆生灵，此乃求仁得仁。况且，老朽寿元将尽，此去……”
“不，还有一个选择。”一直沉默的李明吴忽然开口，打断了青玄真人的话。他的眼神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光芒。
“什么选择？”杜梦琪紧张地看着他。
李明吴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又指了指壶中界的方向：“枢核需要的，是‘庞大纯净灵性与秩序理解为引’。‘纯净灵性’……我的壶中界，在‘净化共鸣桥’和世界树幼苗的支撑下，其本源生机，算不算一种‘纯净灵性’？而‘秩序理解’……”
他看向体内那黑暗蚀文结构：“这‘种子’的核心，是扭曲的‘原初蚀文’和‘初始协议’。它本身就蕴含着蚀文文明对秩序法则最本源的理解，尽管被污染了。如果……如果在接引枢核力量、强化秩序侧的同时，以‘净化共鸣桥’为渠道，将壶中界的纯净生机，与‘种子’中被‘净化’出的那部分本源秩序理解，一同作为‘引子’注入呢？”
这个想法大胆到近乎疯狂！等于是要将壶中界的部分本源和“种子”的核心“遗产”作为祭品！
“壶中界会受损，甚至降级。‘种子’可能会彻底消散，但其中的秩序知识或许能被提取利用。”李明吴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这样一来，就不需要额外的牺牲者！只是……壶中界是我的根基，这样做风险极大，我可能修为大损，壶中界也可能退化。而且，‘种子’彻底消散的过程，我能否承受住反噬，也是未知数。”
众人被这个想法震惊了。以自身奇遇的根本和那危险的“种子”为代价，换取一个不需要同伴牺牲的可能！
杜梦琪立刻握紧他的手：“壶中界我们可以一起重建！你的修为我们可以再练！总比失去青玄真人，或者任何一位同伴要好！”
“逻辑圣堂紧急演算……”协调者-12的光纹狂闪，“此方案理论可行率……41.5%。成功率低于枢核原方案，但避免了额外确定牺牲。壶中界本源损失预估在30%-60%之间，李道友修为有跌落风险，但根基未必全毁。关键点在于‘净化共鸣桥’在过程中的稳定性，以及‘种子’消散时污染反噬的强度。”
41.5%的可行率，依旧不高，但至少提供了一个不同的可能。
枢核的光球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前所未有的提议。
“以…界域…生机…与…污染…中…提纯…秩序…为引…未曾…设…想…然…理论…可…行…”
“风险…转移…至…汝身…与…汝之…界域…汝…确…定？”
李明吴挺直脊梁，目光扫过青玄真人、凌霜子、玉珠、玉阙子……这些一路生死与共的同伴，最后落在杜梦琪充满担忧却无比支持的脸上。
“我确定。”他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是一个整体。要付出代价，就由我这个‘通道’和‘种子’的宿主来承担大部分。开始吧，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外围，“秩序锚点”的边界剧烈震荡起来，一道道暗红色的裂痕开始出现，那是蚀渊力量加剧冲击的征兆。
“好！既然如此，我等必竭尽全力，护你周全！”青玄真人不再劝阻，眼神中充满了决意与一丝深深的动容，“所有人，各就各位！准备执行‘净化’方案！”
杜梦琪深吸一口气，周身开始荡漾起前所未有的纯净银光。
李明吴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壶中界与那“净化共鸣桥”。
最终的行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李明吴将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怎样的代价？净化，又能否真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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