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撮属于“监察者”的信息粒子消失在门内的瞬间，昆仑山基地地脉核心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冰璃端着刚沏好的热茶走过来，看到林墨和苏婉凝重的脸色，还有罗盘屏幕上那些闪烁的警报标识，小手一抖，茶杯差点没端稳。
“怎、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把茶盘放在旁边的石台上。
苏婉深吸一口气，从那种被窥视的寒意中回过神来，接过冰璃递来的茶杯，指尖冰凉。热茶的暖意透过杯壁传来，却驱不散心底的冷。
“有东西溜进去了。”林墨的声音还算平稳，但眼神锐利得像刀，“可能是监察者的‘眼睛’。”
“监察者？！”冰璃倒吸一口凉气，她对那个名字有本能的恐惧——当初“医生”投靠的就是监察者麾下的势力，那种冰冷、不容置疑的控制感，她记忆犹新。
罗盘还在疯狂敲击键盘，试图追踪那撮信息粒子最后的轨迹：“消失得太彻底了，完全融入门后的空间结构。指挥官，我们刚才……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不是我们惊动了它。”苏婉捧着茶杯，眉心印记依旧残留着刚才对抗时的微颤，“是它自己触发了预设的逃生协议。这东西的智能程度和隐蔽性都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监察者造物。它更像是一个……长期潜伏的‘探针’，而不是一次性的追踪印记。”
林墨走到控制台前，调出门的能量波动实时监测图：“监察者的触手能悄无声息地渗透到我们的法则网络深层，这说明两件事。”
他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监察者对‘秩序’和‘规则’的操控能力，比我们预想的还要恐怖。它能在我们眼皮底下，利用‘花园’法则‘包容’的特性，植入一个几乎无法被发现的监听点。”
“第二，”他的手指向屏幕上门的虚影，“这个监听点的最终逃逸方向是门内。这意味着，监察者不仅对我们感兴趣，它对‘门’后面的东西——或者说，对‘花园’本身——同样抱有极大的兴趣，甚至可能已经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渗透或观测。”
苏婉放下茶杯，走到林墨身边，看着屏幕上那些代表门内部能量涌出的柔和光带：“那个传递温暖善意的存在，和监察者的探针，同时存在于门后。它们是敌对关系吗？还是……”
她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会不会那个“善意存在”，本身就是监察者伪装的陷阱？就像甜美的诱饵？
“可能性不大。”林墨沉吟道，“‘播种者’和‘记录者’提供的关于‘监察者’的情报里，都强调它的‘极端秩序’和‘排他性’。它散发的气息是冰冷、强制、不容变通的。而我们从门内感应到的暖意，以及那些能量编码中透露的‘温和守望’意象，与监察者的特质截然相反。”
“所以门后面至少有两股势力？”罗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股可能是‘花园’原本的守护者或者残留意识，另一股是趁机渗透进来的监察者爪牙？”
“目前看，这是最合理的推测。”林墨点头，“但具体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未知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冰璃给大家重新斟了茶，热气袅袅升起，却化不开凝重的空气。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冰璃小声问，“总不能干等着吧？”
“当然不能。”林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监察者的探针逃回去了，大概率会把它在这里收集到的情报——关于我们，关于‘花园’法则的进展——传递回去。这可能会加速监察者对我们的关注，甚至采取行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
“机会？”苏婉抬眼看他。
“监察者的探针是逃回去了，但它也暴露了一件事——它需要‘回去’才能传递信息。”林墨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这说明，监察者在门后的渗透，可能还没达到可以实时远程通讯的程度。它需要一个物理或能量上的‘通道’或‘中转站’。那个探针本身，或许就是这样的‘中转节点’。”
罗盘立刻反应过来：“指挥官，你是说……我们可以反过来追踪？”
“不是追踪已经逃掉的那个。”林墨调出门的立体结构图，指着门框虚影上几处能量流动相对稳定的薄弱点，“那个探针能逃进去，说明门在这些‘修复中’的区域，存在极其微小的、不稳定的‘缝隙’。监察者能通过这些缝隙把探针送出来，我们……或许也能想办法，送点‘东西’进去。”
苏婉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也派一个‘侦察单元’进去？看看门后面到底什么情况？”
“更准确地说，是送一个‘信标’或者‘感知延伸器’。”林墨解释道，“不带有攻击性，甚至不带有复杂智能，只是一个纯粹的‘感官’——就像把一只眼睛，或者一个耳朵，轻轻伸过门缝，看一眼，听一听。只要能传回一点真实的情报，就比我们现在瞎猜强一万倍。”
这个想法很大胆，但并非异想天开。他们手头有“概念钥匙”，有苏婉能与门产生共鸣的印记，有对门能量波动的长期监测数据，还有刚刚与监察者探针“交手”获得的、关于门结构薄弱点的最新信息。
“风险呢？”苏婉最关心这个，“如果我们的‘感官’被门后的存在——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发现并捕获，会不会反而暴露我们更多的信息？甚至被反向追踪？”
“风险肯定有。”林墨坦言，“所以这个‘感官’必须足够简单、纯粹，最好是单向的感知传递，不包含任何可能被解析出我们坐标或核心机密的信息编码。而且，要做好一旦被发现就立刻自毁，或者切断连接的准备。”
他看向苏婉：“最关键的一步，需要你的印记来引导。你的感知与‘花园’法则、‘概念钥匙’的亲和度最高，由你来‘送’这个感官进去，最可能成功，也最不容易引起‘善意存在’的敌意——如果它真的是善意的话。”
苏婉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我试试。”
接下来的准备工作紧张而细致。罗盘团队负责设计那个“感官”——最终方案是一个极度简化的能量感应聚合体，只有一个功能：接收特定频段的光、能量波动和简单的空间结构信息，并将其加密后，通过一个预先设定好的、单向的量子纠缠通道传回。这个聚合体不包含任何智能逻辑，没有记忆单元，其结构脆弱到一旦受到超过阈值的能量冲击或规则干扰，就会瞬间解体，连信息残渣都不会留下。
林墨则负责调配能量，在门附近构建一个临时的、高度稳定的能量聚焦场，为苏婉的“投送”提供支撑。
苏婉需要做的，是将自己的一缕极其微弱的、纯粹“观察”意图的感知，附着在那个能量聚合体上，然后借助“概念钥匙”与门的连接，在监察者探针逃逸时留下的、尚未完全弥合的“能量轨迹”附近，寻找一个最合适的“缝隙”，将聚合体“送”进去。
这个过程要求极度精细的控制力。太用力，可能惊动门后的存在；太轻微，可能根本穿不透门那混沌的空间屏障。
深夜，地脉核心区域只留下了必要的值守人员。能量聚焦场已经布置完毕，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晕。那个小巧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能量聚合体悬浮在苏婉掌心上方，微微旋转，泛着珍珠般的色泽。
冰璃紧张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小手攥得紧紧的。罗盘在控制台前，屏息凝神，准备接收可能传回的任何信号。
林墨站在苏婉侧后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温和的混沌之力缓缓注入，既是支持，也是为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做准备。
“准备好了吗？”林墨轻声问。
苏婉闭着眼睛，眉心印记亮起柔和的金色光芒，与掌心上方聚合体的珍珠光泽相呼应。她点了点头，呼吸平稳下来。
“开始。”
随着林墨话音落下，苏婉的意识沉入印记深处，通过“概念钥匙”，再次触碰到那扇古老的门。
门的“感觉”比之前更加清晰。它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身体（门框）残破，但内部的心脏（门后的空间）正在某种力量的推动下，缓慢而坚定地搏动着，试图愈合创伤。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门的表面，寻找着那些细微的“裂缝”。很快，在门框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她感应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异样”——那里的空间结构比其他地方更“薄”，能量流动带着一丝不和谐的“滞涩”，正是之前监察者探针逃逸时留下的痕迹。
就是这里。
苏婉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那一缕附着在能量聚合体上的“观察”意念上。她没有试图“推开”或“钻透”那裂缝，而是像将一片轻柔的羽毛，顺着裂缝处能量自然流动的“风向”，轻轻地、缓缓地……“送”了进去。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过程。她能感觉到聚合体穿过了一层粘稠而混乱的“膜”，周围是破碎的空间乱流和扭曲的光影。聚合体本身的结构开始轻微震颤，随时可能解体。
稳住……
苏婉在心中默念，印记的力量如最细的丝线，牵引着聚合体，避开那些最狂暴的能量湍流，朝着裂缝深处，那一点隐约传来的、与“概念钥匙”和“花园”法则有着微弱共鸣的“引力源”方向，飘了过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控制台前，罗盘死死盯着屏幕。代表聚合体状态的曲线在危险边缘上下起伏，但始终没有崩溃。
冰璃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墨搭在苏婉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他能感觉到苏婉身体的紧绷和精神的巨大消耗。
就在苏婉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
那层粘稠混乱的“膜”，突然消失了。
聚合体仿佛从一个狭窄的管道，掉入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通过那脆弱的量子纠缠通道，一段极其短暂、极其模糊、但确实存在的信息流，涌入了罗盘的接收器！
“有信号！”罗盘低吼一声，双手飞快操作，将那段信息进行解码和增强。
屏幕上，开始出现破碎的、闪烁的画面和扭曲的音频。
画面极其不稳定，像是透过剧烈晃动的水面看东西。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朦胧的光影——有柔和的光源，像是某种自发光的植物；有流动的、色彩奇异的“雾气”；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仿佛是建筑物残骸或自然地貌的轮廓。
音频更是嘈杂，充满了滋滋的电流声和空间乱流的呼啸。但在这些噪音的间隙，罗盘捕捉到了几个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片段：
一个是……如同清泉滴落、风吹树叶般自然的、令人心神宁静的“韵律”。这韵律似乎无处不在，构成了这个空间的背景音。
另一个则是……一种冰冷、单调、充满机械感的“滴答”声，非常有规律，与整个空间的自然韵律格格不入，像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顽固地镶嵌在背景里。
除此之外，在画面最模糊的一角，似乎有一个淡淡的、散发着微光的影子，朝着“镜头”（聚合体）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攻击性，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好奇”？
紧接着，没等苏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等林墨下达任何指令——
那个能量聚合体，仿佛被某种温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了。
然后，信号，断了。
不是聚合体解体导致的断裂，更像是……被“礼貌地”请了出去，或者被“屏蔽”了。
控制室里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罗盘才哑着嗓子，难以置信地说：“信……信号最后是被‘主动切断’的。不是我们这边，是……门里面。对方似乎发现了我们的‘小眼睛’，然后…… gently（温和地）把它‘关掉’了。”
苏婉缓缓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全是汗，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它发现我们了。”她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但它没有攻击，没有追踪，只是……关掉了我们的‘视线’。那种感觉……很‘礼貌’。”
林墨扶住有些脱力的苏婉，目光却紧紧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最后那模糊的画面——那个散发着微光的影子，和画面中隐约可见的、不和谐的冰冷“滴答”声来源的方向。
门后面，确实存在着一个相对完整的空间。
存在着自然、和谐的韵律（可能是善意存在的领域）。
也存在着冰冷、规律的“滴答”声（很可能是监察者渗透的据点）。
而那个善意存在，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窥探。
它的反应是“温和的屏蔽”，而非敌意。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就在林墨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希望时，罗盘那边的警报器，突然再次尖锐地响了起来！
“指挥官！林顾问！基地外围西侧三公里处，发现高强度空间扰动！能量特征……能量特征与‘门’的波动有百分之六十三的相似度！但更……更‘尖锐’！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里，尝试‘打开’另一扇‘门’！或者……正在‘钻’出来！”
所有人脸色骤变。
监察者的反击……这么快就来了？
还是说，门后面的“东西”，并不只想待在门后？
（第23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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