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离之路远比进入时更为艰难。体内星辉枯竭,心灯黯淡,灵魂仿佛被撕裂后又粗糙地缝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形的剧痛。四肢百骸沉重如灌铅,若非凌昭与阿木左右搀扶,几乎无法行走。石鸦在前探路,警惕着可能残存的邪物或塌方,他的脸色也因失血和过度紧绷而苍白。
手中紧握着那块重新变得冰冷黯淡、仿佛只是普通顽石的“星殒之核”。它不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但指尖触及之处,却隐隐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源自亘古星空的冰凉与悲伤。影卫首领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反复回响——“钥匙也是锁”、“用你的光契合星辰”、“非启之时意为守护”。这石头,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萧烬特意派人来“激活”它,又暗示由我来“关门”,他到底知道多少?算计到了哪一步?
黑石迷窟内一片死寂,之前的战斗痕迹和邪物尸体散落各处,空气中残留着血腥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我们小心避开那些依然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循着记忆和石鸦刻下的隐秘标记向外摸索。幸运的是,似乎血月圣坛核心区域的崩溃,导致外围的守卫和邪物要么被调回驰援(并在之前的混乱中覆灭),要么失去了控制源,变得浑浑噩噩或自行逃离,我们并未遭遇成规模的阻击。
只是这死寂,配合着浑身伤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更让人觉得压抑漫长。不知走了多久,或许半日,或许更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不同于人工甬道的、带着自然风化痕迹的岩壁,以及隐约透入的、属于外界昏沉天穹的微光。
“快到出口了!”石鸦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踏出迷窟的前一刻,异样的感觉让我心头一凛。
“停下!”我低声喝道,尽管声音虚弱。
凌昭三人立刻止步,屏息凝神。
出口外的光线,似乎被什么遮挡了,投下不规则的阴影。空气中,除了沙漠夜晚的干冷,还夹杂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与血月邪能截然不同的肃杀与……窥探之意。并非来自墟力,而是训练有素的人类,且数量不少,带着精良军械特有的冰冷质感。
“有埋伏。”凌昭眼神锐利起来,尽管他自己也疲惫不堪,但长枪已悄然握紧。阿木默默将最后一支箭搭上弓弦,石鸦的短刃反握,身体微微低伏。
不是血月残党。是军队?还是……萧烬的其他人马?
我们缓缓后退几步,隐入洞口内侧的阴影中。我强提一丝微弱的心灯感知,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向外延伸。
洞外,约三十丈外的几处沙丘和岩体后,至少埋伏着二十人。气息沉稳内敛,行动间几乎无声,装备精良,绝非普通边军或沙匪。他们的站位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重点封锁了迷窟出口以及几个可能的撤离方向。没有旗帜,没有标识,但那种冷硬、高效、只为任务的气息,与之前那三名影卫如出一辙,只是更加……“正规”一些,少了几分影卫特有的诡谲阴森,多了几分沙场悍卒的铁血。
是萧烬派来的接应?还是……灭口或擒拿?
我看向凌昭,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眉头紧锁。
“不是我们的人。”他声音压得极低,“砾石营没有这种成建制的精锐潜伏在外。看其阵势和气息,倒像是……北境军中直属帅帐的‘铁鹞卫’?或者是摄政王亲辖的‘玄甲暗锋’?”无论是哪一种,出现在此地,都意味着萧烬的触角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且对我们此行,有着明确的后续安排。
“他们似乎在等待,没有立刻进攻的意思。”阿木观察道。
等待什么?等我们自投罗网?还是等某个信号?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低沉而清晰的男声,声音不高,却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显露出不俗的内力修为:
“凌校尉,还有那位姑娘,既然已安然脱险,何不出来一见?王爷有令,特遣我等在此接应,护送诸位返回砾石营。此地凶险未靖,不宜久留。”
王爷?果然是萧烬!
凌昭和我对视一眼。对方话语看似客气,但包围的阵势未撤,名为“接应护送”,实则与“押解”无异。且直接点明“王爷有令”,姿态居高临下。
出去,便是将自身安危交予对方掌控。萧烬心思难测,影卫首领的暗示和眼前这阵仗,都表明他绝非仅仅出于好心。但若不出去,凭我们四人目前的状态,想要强行突破这二十余名显然是最精锐悍卒的包围,几乎不可能,只会立时引发冲突。
“姑娘,如何应对?”凌昭低声问,将决定权交给我。阿木和石鸦也看向我,目光坚定,显然无论我作何选择,他们都将追随。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萧烬既然早在此地布局等候,说明他对圣坛内发生的事情或许已有预估。此刻翻脸绝非上策。而且,他若真想对我们不利,在圣坛内混乱时,影卫有机会,此刻更有绝对优势。他派兵“接应”,至少表面维持了北境军方与砾石营的隶属关系,也给了凌昭这个校尉一丝颜面。
或许,他是想“先礼后兵”,或者说,想看看我们从圣坛带回了什么,尤其是……我手中的“星殒之核”。
“出去。”我做出了决定,声音平静,“见机行事。‘星殒之核’……见我之前,勿要显露。”
凌昭会意,将那块黯淡石头小心收入自己贴身的皮囊中。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尽管这很难),然后由凌昭搀扶着,率先走出了迷窟洞口。阿木和石鸦紧随其后,保持着警戒姿态。
洞外,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但东方已有一线微白。冷风卷起沙粒,刮在脸上生疼。
随着我们现身,埋伏者并未一拥而上,而是从各个隐蔽处无声站起,迅速而有序地移动,形成一个半圆,隐隐将我们围在中央,却留出了返回砾石营方向的道路。这些人皆身着便于沙漠行动的灰褐色劲装,外罩同色斗篷,脸上覆着防沙面罩,只露出一双双锐利冰冷的眼睛。他们手持制式劲弩或长刀,行动间配合默契,显然久经战阵。
为首一人走上前几步,他并未蒙面,露出一张约四十许、肤色黝黑、脸颊有一道陈旧刀疤的方正面孔,眼神沉稳如磐石。他目光先是在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我们四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气息萎靡、几乎靠人搀扶的我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凌昭身上,抱拳道:
“北境军,玄甲营副统领,雷燊,奉摄政王殿下密令,于此接应凌校尉及同行者。凌校尉辛苦了。”他语气平直,听不出太多情绪,但“玄甲营”三个字,已表明其身份——直属摄政王萧烬的亲军精锐之一,地位更在普通边军之上。
凌昭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尽管也牵动了伤口),抱拳回礼:“原来是雷副统领。末将凌昭,多谢王爷挂怀,有劳雷副统领与诸位弟兄在此久候。不知王爷有何具体吩咐?”
雷燊目光微动,掠过凌昭染血的甲胄和我虚弱的模样,沉声道:“王爷只令末将接应诸位安全返回砾石营,并确保营防稳固,暂代营务,以待后续。至于凌校尉此次探查所得,王爷言道,可待凌校尉伤愈后,详细呈报。此外……”他顿了顿,目光若有实质地落在我身上,“王爷特意交代,若有一位身负奇异之力、协助凌校尉破敌的姑娘同行,务必要‘妥善照料’,不得有丝毫怠慢。姑娘若有任何需求,可直接向末将提出。”
“妥善照料”……听起来是保护,实则也是监视与控制。萧烬果然对我“兴趣”浓厚。
我微微颔首,声音因虚弱而略显低哑:“有劳雷副统领。我等力战方归,损耗颇巨,确需尽快回营调治。其余事宜,容后再议。”
雷燊点点头,不再多言,挥手示意。立刻有数名玄甲军士上前,牵来几匹显然是早已备好的健马(马匹嘴笼,蹄裹软布,行动无声),甚至还有一辆铺着厚毯的简易驼车。
“凌校尉与这位姑娘可乘车,两位弟兄骑马。我等在外护卫。”雷燊安排道,不容置疑。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拒绝。此刻,保存体力、尽快恢复才是首要。在二十余名玄甲精锐的“护送”下,我们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向着砾石营方向行去。
驼车颠簸,但厚毯软垫多少缓解了不适。我靠在车厢壁,闭目调息,努力引导着体内近乎干涸的经脉中一丝丝微弱的星辉流转,同时以心灯残焰默默温养受创的神魂。凌昭坐在对面,同样在运功疗伤,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
车外,马蹄与脚步声轻微而有规律,玄甲军士沉默行军,只有风沙呼啸。这种被“保护”着的寂静,反而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萧烬的棋,下一步会落在何处?回到砾石营,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
黎明前的黑暗中,铁骑护卫下的归途,是暂得的喘息,还是步入另一张无形罗网的开始?萧烬的“妥善照料”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意图与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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