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既至,满室宾客随着沈灵珂往正厅观礼。
忽闻礼乐声起,泠泠琮琮,满厅喧哗霎时俱寂。赞者缓步而出,声如金石,拖长了调子唱喏:“及笄之礼,始——”
众人目光齐刷刷往厅门望去。
只见谢雨瑶一身素色采衣,鬓边未簪半点珠翠,只以一支白木素簪挽了青丝,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款步而入。她敛眉垂目,神情端肃,一步一趋,走到厅中席前,屈膝跪坐,面朝东首宾客之位。
今日正宾,乃是苏老夫人。老夫人身着霞帔诰命服,鬓边簪赤金镶珠抹额,在赞者引着下,缓步走到谢雨瑶面前站定。
“初加发笄,着襦裙!”
赞者唱声方落,苏老夫人便从侍女捧来的托盘里,取过一支缠枝银笄,亲手为谢雨瑶插在髻上,沉声祝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谢雨瑶敛衽深深一拜,而后起身,由侍女引着入了内室,换与发笄相称的素雅襦裙。
少顷,她复又出来,头上已挽了双环髻,端端正正跪坐席上。
“二加发簪,着曲裾深衣!”
苏老夫人亲手取下银笄,换上一支玉连环垂珠芙蓉簪,簪头垂落的细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摇曳。
念祝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谢雨瑶再拜,复入内室,换了一身云纹曲裾深衣,比先前那身又添了几分庄重。
待她第三次步出内室时,头上已梳了同心髻,一身大袖礼服,青衿绣带,端的是亭亭玉立,光彩照人。
满厅宾客见了,俱是暗暗点头。
“三加钗冠,着大袖礼服!”
这一回,苏老夫人取过的是一顶金丝点翠钗冠,羽垂珠,宝光熠熠,亲手为她戴上。
又高声祝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三加礼成,满堂皆静,旋即又有细碎赞叹声起。
从此刻起,谢雨瑶便算告别了垂髫少女时光,正式跻身成年女子之列了。
谢雨瑶起身,向苏老夫人行三跪九叩大礼。
老夫人含笑颔首,命侍女捧上醴酒,亲自递到她手中。
谢雨瑶双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清冽的酒液入喉,也算是承了这正宾之礼,明了这为人妇的德行。
一旁的沈灵珂端坐在席上,手里把玩着一方绣帕,将这繁文缛节看了个津津有味。
礼毕,苏老夫人扶着拐杖,含笑环视众人,朗声道:“老身今日,便为雨瑶赐字——德音。”
一语既出,满厅叫好。谢雨瑶再次起身,依次向祖先牌位、苏老夫人、父母谢文博与钱氏行大礼叩拜。钱氏看着女儿亭亭玉立的模样,想起她总角之年的娇憨,忍不住掏出手帕,按着眼角,落下两行喜泪。
待谢雨瑶复又入内室梳妆更衣,谢文博已是满面红光,站起身来,对着满堂宾客朗声道:“今日小女及笄,承蒙诸位赏光,薄酒一杯,还请尽兴——开宴!”
话音刚落,丝竹管弦之声复又响起,人声笑语,融融泄泄,满府皆是热闹祥和之气。
宾客们纷纷举杯,向谢文博夫妇道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宴席之上,最惹眼的却是沈灵珂。
她只安安静静坐在席上,由侍女夏至在一旁布菜。
每样菜品,她不过浅尝辄止,面前始终温着一盏参茶,袅袅冒着热气。
那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偏生又身份尊贵,满厅夫人们看在眼里,心里俱是酸痒难耐,只暗暗纳罕:那权倾朝野、冷硬如铁的谢怀瑾,怎的就偏偏栽在了这么个看似一无是处的病美人手里?
酒过三巡,宴酣耳热,气氛愈发浓烈。
沈灵珂扮了半晌弱态,只觉浑身都乏了,胸口也隐隐发闷,正想寻个由头去偏厅歇歇,忽听得厅门口一阵骚动。
喧闹的宴会厅,竟诡异地静了一瞬。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天光,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玄色朝服,腰束金玉带,带钩上嵌着的东珠在灯火下熠熠生辉,衬得他面容冷峻,气势逼人,正是刚下朝的内阁首辅谢怀瑾。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同僚官员,以及苏慕言。
谢怀瑾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无视了满堂起身行礼的官员家眷,阔步穿过人群,脚步沉稳,不带半分犹豫。
最终,他停在了沈灵珂的席边。
满堂宾客俱是屏息凝神,惊愕地望着眼前一幕。
只见这位权势滔天的首辅大人,竟缓缓俯下身,对着自家小夫人,旁若无人地低声问道:
“累不累?孩子有没有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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