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的日子像潺潺的溪流,平稳而绵长。联盟的各项事务早已步入正轨,各部门高效运转,需要任朗亲自坐镇处理紧急事务的情况越来越少。妹妹们日渐长大,舒晚愈发沉静独立,醉心于能量本质研究与高阶净化术法的推演;舒恬则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星际艺术学院和各类社会实践活动中穿梭,用她独特的调和之力为更多领域带来惊喜。她们有了更广阔的天空,对家的依赖自然不再像幼时那般紧密。
于是,家中最闲适的人,不知不觉变成了我的玉兰妈妈。
她依然是联盟首席医疗官,但具体事务多由得力下属处理,她更多是把握方向和进行一些高精尖的研究。当生活的节奏真正慢下来,属于母亲的、那种细腻的关注,便如同春雨般,悄然浸润到了我身上——尤其是在某个她认为至关重要的人生领域。
起初只是偶尔的、旁敲侧击的提及。
“小朗啊,今天医疗部新来了几个挺不错的姑娘,都是顶尖医学院毕业,能力强,模样也周正……”
“你看王焱那小子,上次星舰巡航回来,居然带了个外星系的女朋友,说是考古学家,两人聊得可投机了。”
“你爸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满地跑了……”
后来,这种关切逐渐升级,变得直接而频繁。
“朗儿,妈妈不是催你,只是觉得,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互相扶持,总归是好的。你看我和你爸……”
“联盟总部这次联谊会,据说有很多各领域的优秀青年才俊参加,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当放松一下。”
“妈妈认识一位曦光族的长老,他有个孙女,在能量符文方面很有造诣,性情温和,你们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我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传说中的“被催婚”。即使我是任峥的儿子,是联盟顶尖的武器系统总设计师,在妈妈眼里,我首先是一个到了适婚年龄却“毫无动静”的儿子。
实验室里那些精密的仪器、浩如烟海的数据、激动人心的新项目,它们不香吗?带领团队破解一个远古文明的能量锁,不比琢磨女孩子的心思更有成就感?乘坐新型试验舰进行深空极限测试,难道不比约会看电影更刺激?
我并非抗拒婚姻或感情。恰恰相反,正因为亲眼见证了父亲和玉兰妈妈之间那种历经生死、沉淀于日常的深厚感情,我深知一段美好的婚姻是多么珍贵和值得向往。爸爸那样强大而沉默的男人,会在妈妈为他煲汤时露出柔软的笑意;妈妈那样温柔坚韧的女性,能包容爸爸所有征战留下的伤痛与重担。他们互为铠甲,也互为软肋,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和最温暖的港湾。
正是因为见过这样的感情,我才无法将就。
我要找的,不是一份到了年龄就该完成的任务,不是一个仅仅条件合适的“搭档”。那应该是一个能让我心甘情愿离开实验室,想与她分享星图另一端奇观的人;是一个能理解我为何对着一堆冰冷的数据废寝忘食,甚至能提出比我更精妙构想的人;是一个像玉兰妈妈那样,内心有力量,有智慧,有温度,能让我在疲惫时想要依靠,在喜悦时第一时间想分享的人。
这样的人,岂是那么容易遇到的?茫茫星海,知音难觅,更何况是灵魂伴侣。
“妈,我真的没有遇到。”在一次家庭晚餐后,我终于正面回应了妈妈的又一次“温馨提示”,语气无奈又认真,“不是不想,是还没有。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有热爱的事业,有温暖的家。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
玉兰妈妈看着我,眼里有心疼,也有理解,但更多的是作为母亲的那份固执的期盼:“妈妈知道你不愿意将就,这很好。但顺其自然,也得先走出去,多见见人呀。总待在实验室和舰队里,哪有机会遇到‘自然’?”
父亲在一旁安静地喝茶,闻言抬眼看了我一下,没说话,但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妈说得对,而且这事儿我帮不了你。
连一向安静的舒晚都轻声插了一句:“哥哥,苏姨(指苏瑾,原情报部门负责人,已退休)上次说,情报分析中心新调来一位首席分析师,好像对混沌引擎的能耗模型有独到见解,发表过论文。”
舒恬更是直接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哥哥哥哥!我们学院有个超厉害的舞蹈老师,人长得好看,跳起舞来像会发光!关键是她的精神力波动特别特别柔和舒服,跟我的调和之力有点像呢!要不要介绍你认识?”
我:“……”
看来,这场围绕我个人问题的“家庭友好型关注”,短期内是不会停止了。
逃避不是办法,尤其是面对家人真诚的关心。我尝试着调整心态,将“接触潜在婚恋对象”也纳入日程,视为一种新的、需要谨慎观察和分析的“项目”。参加了两次联盟组织的跨部门技术交流会,也曾在妈妈的“建议”下,与那位曦光族符文天才姑娘进行过一次关于复合型防御阵法的远程学术讨论。
交流很顺畅,对方学识渊博,见解不凡。但……也仅限于此。就像面对一个优秀的同行,可以愉快地交换意见,却激不起任何一丝超越学术之外的火花或遐想。
我更加确认,我要的不仅仅是优秀和匹配。
某天,我去联盟科学院提交一份关于下一代主力舰“空间折叠突袭”系统的可行性报告。在等待院长会议结束的间隙,我信步走到连接主楼与生态实验区的空中回廊。
回廊外侧,是模拟不同星球环境的巨型生态穹顶。其中一个穹顶内,正下着滂沱的“酸雨”,那是模拟某个正在接受生态修复的、大气成分恶劣的星球环境。而就在那灰蒙蒙的、充满腐蚀性水汽的“雨幕”中,一个穿着简练科研服、戴着防护面罩的身影,正蹲在一片顽强存活的、我父亲培育的“固源草”实验田边,小心地收集着数据。她的动作专注而稳定,丝毫不受恶劣环境的影响,面罩下的眼睛紧盯着手中的仪器屏幕,偶尔快速记录着什么。
雨水冲刷着穹顶透明的外壁,也模湖了那个身影。但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父亲在风雨中走向蜷缩在角落的我的样子。那种专注于目标、无视周遭艰难的坚定感,莫名地触动了我。
院长秘书这时来叫我,我收回目光,走进了会议室。
汇报很顺利,科学院的老学究们对我的大胆构想既兴奋又谨慎,提出了许多尖锐的问题,讨论热烈。当会议结束,我整理资料准备离开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
之前那个在“酸雨”穹顶中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已经脱去了防护服,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和清秀却带着明显疲惫的面容。她手里拿着一份数据板,径直走向生态部门的负责人。
“李院士,关于tJ-77星‘固源草’第三生长周期的抗性数据出来了,在模拟极限酸蚀环境下,其生命符文的自适应效率比预期提升了百分之七,但能量消耗也同比增加。这是详细报告,我认为需要调整下一批种子的灌注能量配比。”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一种理性的力量,语速稍快,显然思维敏捷。
李院士接过数据板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清影,效率还是这么高。辛苦了,这个发现很重要。”他转头看向我,笑着介绍:“任总工,这是我们生态部最年轻的尖子,苏清影,专门负责高危星球生态修复项目的实地数据建模与分析。清影,这位是军事科技部的任朗总工程师。”
苏清影这才将目光转向我,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平静,礼貌地点点头:“任总工,久仰。您关于混沌能量在非战斗领域应用的几篇论文,我拜读过,很受启发。”
“苏研究员客气了。”我回应道,注意到她手指上有细微的、被模拟酸雨环境侵蚀的痕迹,但她的眼神明亮而专注,“ tJ-77星的修复项目我略有耳闻,环境非常恶劣,你们的工作很了不起。”
“分内之事。”她简练地回答,似乎并不习惯客套,“数据显示,‘固源草’的生命符文与当地残存的地脉能量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耦合效应,或许能成为破解类似星球生态锁的关键。如果您的部门在能量微调灌注技术方面有新的进展,希望能有机会交流。”
她的谈话直接切入专业核心,没有任何寒暄,却恰恰对了我的脾气。
“当然可以。实际上,我们正在尝试一种基于混沌能量频段调制的精准灌注法,或许能解决你刚才提到的能量消耗问题。”我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题。
我们就这么站在会议室门口,就一个极其专业的生态修复能量问题,快速交换了七八个观点。她的思维逻辑严密,对数据的敏感度极高,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甚至让我对原本的方案产生了新的优化思路。
那场简短的交流,比我参加的任何一场联谊会或刻意安排的会面,都要让我感到……舒适和投入。
离开科学院时,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苏清影已经再次走向生态实验区的方向,步伐匆匆,背影挺拔。
星海无垠,相遇或许需要一点点运气,也需要走出固有的轨道。
也许,顺其自然的第一步,就是保持开放的心态,专注于自己热爱之事的同时,也不错过那些同样在各自领域里闪闪发光、可能产生共鸣的灵魂。
至于催婚……嗯,或许可以跟妈妈聊聊,最近在生态能量耦合方面遇到了一位很有见解的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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