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如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火辣辣的。上次顾飞的事，已经欠了人家大人情。
这次又要去借钱……这张老脸，真是没地方搁了。
但没办法，为了交差，为了屁股底下的位子，这脸，不要也得要。
他硬着头皮，先给江城测候所的高所长打了个电话，想摸摸底，看看需要多少材料和经费，心里好有个数。
电话接通，陈恭如还没开口，高所长热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站长！哎呀，正想找您呢！许主任都跟我交代好了！您那边需要多少避雷针？什么规格？列个单子给我，明天我就派人上门，全部安装到位！保证质量！”
陈恭如愣住了：“高所长……这……这材料和经费……”
“嗨！陈站长您太见外了！”高所长笑道，
“许主任都安排妥当了！渠道他联系的，经费他垫付的，就让我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您就放心下命令吧！”
陈恭如握着听筒，呆立当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震惊和惭愧，瞬间冲垮了他连日来的憋屈和焦虑。
他还没开口。
人家许主任，已经把路全都铺好了。
钱，人家出了。事，人家安排了。
面子，还给他留得足足的。
是通过测候所来办，绕开了他直接求援的尴尬。
什么叫雪中送炭？这就叫雪中送炭！
什么叫会做人？这就叫会做人！
陈恭如鼻子一酸，眼眶竟然有些发热。
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见惯了落井下石、勾心斗角，何曾遇到过这般细致周到、不留痕迹的援手？
“许主任……他……他真是……”陈恭如声音有些哽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高所长也感慨，“许主任这人，没得说！陈站长，您有这样的朋友，是福气啊！”
挂断电话，陈恭如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心潮澎湃。
对许忠义的感激和佩服，瞬间达到了顶点。
“难怪……难怪局座和委座如此器重他。年纪轻轻，少将军衔，财神爷的名头……人家是真有这份能耐和胸怀啊！”
陈恭如喃喃自语，彻底被折服。
他哪里知道，许忠义这一手“雪中送炭”，送出去的不仅是炭，更是把“凤凰山火灾”最后一点可能被追查的线索。
突然大量采购避雷针引发的资金和物资异常流动。
也给悄无声息地抹平了。
所有的巧合，都成了“必然”。
所有的痕迹，都消散于无形。
尚德元在暴怒中认定是陈恭如阴了他，恨意更深。
陈恭如在绝境中被许忠义“拯救”，感激涕零，彻底倒下。
雷振山出了一口恶气，看了一场好戏，还白赚一顿酒。
而许忠义，稳坐钓鱼台。
一石三鸟。
不，是一把火，烧出了一片崭新的局面。
江城这盘棋，经过这一夜雷火的淬炼，执棋之人，已然清晰。
许忠义办事，讲究一个“绝”。
绝不留尾巴，绝不给机会，绝到让对手连怀疑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他知道原剧情里那个叫“海燕”的傻姑娘是怎么翻车的。
直接打电话问天气，留下话柄，让陈恭如顺藤摸瓜，差点把“火山”燕文川都拖下水。
蠢。
蠢得让人心疼燕文川。
那么一个高级特工，身手了得，智谋过人，本该把陈恭如玩得团团转。
结果呢？身边跟了个“猪队友”，硬生生把胜率从八二开拉到了五五开，甚至时不时还送波团灭。
现在，执行人换成了唐世雄。
道上混的“一阵风”，三教九流，门路通神。
他找来的人，是个侏儒，扮成孩童模样，天真无邪地在凤凰山下放风筝。
谁能想到，那风筝线里缠着细细的铜丝？
谁能想到，那看似随意的缠绕，是精准地搭在了高压电网上？
一道雷。
一场火。
一次完美的“天灾”。
但许忠义要的，不仅是结果完美，过程更要天衣无缝。
行动一结束，他第一时间找到了测候所的高所长。
没废话，直接递过去一个小皮箱。
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药味的盘尼西林。
在战时，这是比黄金还硬的通货，是能救命的宝贝。
高所长有严重的咳疾，久治不愈。看到这一箱特效药，眼睛都直了，手都在抖。
“许、许主任……这、这太贵重了……”
“一点心意，高所长身体要紧。”许忠义笑容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另外，保密局最近要统一加装避雷设施，任务重，时间紧。还要麻烦高所长多费心。经费、物料，我已经安排好了，您尽管调配人手。陈站长那边，我会打招呼。”
高所长哪里还有二话？
药是雪中送炭，事是顺水人情，钱和物还都到位。
他恨不得把许忠义当菩萨供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许主任放心！绝对办得漂漂亮亮！明天就开工，保证所有单位，一个不落！”
许忠义点点头，又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对了，我认识许昌一家洋人医院，主治大夫对咳疾很有一套。高所长不妨去休养一段时间，费用我来安排。这边的工作，交给副手就行，耽误不了。”
高所长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连他后续的“安全”和“清闲”都考虑到了啊！
于是，陈恭如在焦头烂额、准备厚着脸皮找许忠义借钱装避雷针时，惊喜地发现，高所长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他连高所长的面都没见着，避雷针就“哐哐”开始装了。
没有那次关键的会面，没有关于“近期谁打听过天气”的闲聊，那根可能暴露的风筝线，那场精心策划的“雷击”，在陈恭如的认知里，就永远是天灾，是倒霉，是自己疏忽大意活该背的锅。
他甚至对“及时雨”般的许忠义，感激涕零。
闭环了。
从策划（唐世雄）、执行（侏儒）、到善后（高所长）、再到消除隐患（调离高所长）、最后巩固认知（陈恭如的感激）……
每一个环节都严丝合缝，每一处可能的漏洞都被提前焊死。
这才是特工的艺术。
杀人于无形，诛心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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