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漪病倒,疫情失控般蔓延,陆明渊广发榜文悬赏名医却应者寥寥——即便有那心怀济世之念的郎中,听闻此疫诡异凶险,连沈姑娘都束手无策乃至病倒,也大多望而却步。县衙内外被一种更深沉的绝望笼罩,仿佛能听到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就在这山穷水尽、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谁也没想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时近黄昏,暮色四合。把守的衙役正强打精神,忽见一袭熟悉的青衫飘然而至,那人身背旧药箱,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嘴角却依旧噙着那抹似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劳烦通禀陆大人,游方郎中苏墨白,听闻贵县有疫,特来尽些绵薄之力。”他拱手,声音清朗,打破了县衙门前死寂的氛围。
衙役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去禀报。
“苏墨白?!”陆明渊闻报,猛地从案后站起,眼中闪过极度复杂的神色——惊诧、疑虑,以及一丝在绝境中看到微弱光亮的本能希冀。他怎么会在此刻出现?是巧合,还是…
不及细想,他已快步迎出二堂。只见苏墨白独立院中,暮色为他清瘦的身形镀上一层暗金,依旧是那般超然物外,与周遭的紧张绝望格格不入。
“苏先生?”陆明渊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语气尽量平稳,“先生不是云游四方去了么?何以突然折返?”
苏墨白微微一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笼罩在暮色中的沉重县衙:“苏某漂泊之人,随性而行。近日偶感心神不宁,卜了一卦,卦象显示西北有难,戾气冲天,与医道有缘。循迹而来,方知是清河县遭此大厄。陆大人,别来无恙?”他的解释依旧带着那股玄乎其玄的味道,让人难辨真假。
陆明渊无心与他计较这些,直截了当道:“先生来得正好,只是…情况远比先生想象的要棘手。清漪她…也因钻研此疫,劳累病倒了。”
“沈姑娘病倒了?”苏墨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容苏某先去看看沈姑娘,再了解疫情。”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陆明渊无法拒绝,只得引他前往沈清漪养病的厢房。
玲珑正红着眼圈给昏睡的沈清漪换额上的冷毛巾,见到苏墨白进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苏…苏先生?!”
苏墨白对她点头示意,走到床边,仔细端详沈清漪的脸色。只见她双颊潮红,呼吸急促,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嘴唇干裂,显然病得不轻。他并未把脉,只是静静看了片刻,又目光扫过屋内桌上散落的医案笔记和几包未煎的药材。
“忧思过度,劳倦内伤,兼感外邪,邪热壅肺。”他轻声判断,与之前大夫诊断的风寒入里化热大致相符,但语气更为肯定。他打开药箱,取出一小包淡黄色的粉末,递给玲珑,“将此药散调入温水中,每隔两个时辰喂服一次,可清解肺热,安神定志。”
玲珑接过药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离开厢房,苏墨白的神色明显凝重了许多:“陆大人,请带苏某去看看病患,以及沈姑娘留下的相关记录和样本。”
陆明渊心中疑虑未消,但此刻疫情如火,任何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他亲自带着苏墨白前往隔离的祠堂。
一踏入那弥漫着恶臭与绝望的区域,连苏墨白这般看似超然的人,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他并未像常人那般掩住口鼻,而是径直走向重症病患,仔细查看他们身上的溃烂,观察脓液的色泽、气味,甚至不顾污秽,用银针小心翼翼地从创面提取少许样本。
他的动作专业、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探究欲。随后,他又快速翻阅了沈清漪留下的厚厚一沓医案和试验记录,看得极为专注。
“沈姑娘思路清晰,用药也极有章法,清热、扶正、拔毒…皆尝试过了。”苏墨白放下最后一页记录,抬眼看向陆明渊,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之所以失败,非医术不精,而是方向有偏。”
“方向有偏?”陆明渊心弦一紧。
“大人可曾想过,此‘毒’或许并非为了杀人?”苏墨白语出惊人,他拿起一份沈清漪记录的、关于病患血液和脓液异常反应的笔记,“沈姑娘注意到了‘晦蚀之兆’,却未深究其‘蚀’之目的。您看这些记录,病患虽痛苦万分,脏器受损,但死亡过程相对缓慢,并非烈性剧毒那般迅速致命…倒更像是一种…侵蚀、转化…”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缓缓道:“苏某游历南疆时,曾听闻一些极其古老的部落,擅用百虫之毒,并非皆为取命,有些是为了制造‘药人’,有些是为了进行某种诡异的仪式…其症状,与眼前此疫,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若苏某所料不差,此疫根源,并非寻常病源,而是一种人为培育的‘虫毒’,其目的,恐非天灾,而是人祸!”
“虫毒…人祸…”陆明渊重复着这两个词,联想到黑蛟帮、那笔被贪墨的防灾粮款、以及韩天霸口中神秘的“教主”,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若真如此,这场蝗灾和随之而来的瘟疫,竟是某些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先生可有解法?”陆明渊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苏墨白转过身,脸上那惯有的轻松笑意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医者的专注与凝重:“沈姑娘之前的路子,是将其当作‘毒’来解,故而用清热解毒、扶正祛邪之法。但若其本质是‘虫’,是‘蚀’,则需换一种思路——或许当以‘驱虫’、‘固本’、‘修复’为主,佐以化解其侵蚀之性的药物。具体方剂,苏某需依据样本,仔细斟酌,大胆假设,小心验证。”
他看向陆明渊,眼神清澈而坦荡:“陆大人,苏某知你对我心存疑虑。但此刻,救人要紧。请将医药之事,暂交苏某接手。苏某必竭尽全力,遏制疫情,找出解方!”
他的话语诚恳,眼神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自信。
陆明渊看着他,心中天人交战。苏墨白来历不明,行踪诡秘,在此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实在太过巧合。但沈清漪已病倒,疫情如火,除了相信他,似乎已无他路可走。
沉默良久,陆明渊终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好!即日起,县衙所有医药资源,皆由苏先生调配!雷震,你带人全力配合苏先生,但有需求,无不应允!”
“是!”雷震虽也满心疑惑,但对陆明渊的命令从不质疑。
苏墨白拱手,郑重道:“必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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