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澜站在石门前,双腿还在发抖。他扶着膝盖慢慢直起身,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识海中的曲水变得滞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流速。《正气歌》的篇章一角已经暗了下来,像一页烧焦的纸,轻轻一碰就会碎。
但他站稳了。
守碑人背对着他,手掌贴在石门上。青光顺着掌心蔓延,裂缝中透出更深的光。那不是火光,也不是月色,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重量的亮,仿佛从地底深处升起。
“你赢了。”老者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少了压迫,多了几分疲惫,“你用的不是最强的诗,也不是最巧的词。”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沈明澜脸上。
“你写的是命。”
沈明澜没说话。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每一个字落下时,都像是从骨头里抽走一丝力气。那种痛不在皮肉,而在神魂深处。但他没有停,因为他知道,这一关,只能靠自己闯。
顾明玥站在三步之外,手始终按在玉簪上。她右眼的眼罩微微颤动了一下,破妄之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没出声,只是抬头看向那块残碑——此刻它安静地悬在空中,裂纹中渗出金光,如同呼吸一般起伏。
守碑人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残碑表面。
“我可以让你进去。”他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沈明澜点头。
“不要带走《金刚经》。”
“什么?”
“不要带走。”老者重复,“你只能看,只能记,只能悟。看完之后,原样放回。”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它属于后来的人。”
洞窟内忽然安静下来。连风沙穿过缝隙的声音都消失了。沈明澜看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里面是一片温润的光。墨香混着某种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千年前晾晒过的经卷,还留着阳光的味道。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我答应。”
守碑人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不是欢喜,也不是认可,更像是一种放下重担后的释然。他转身走向石门,脚步依旧沉重,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两人跟上。
脚刚踏入洞窟,沈明澜就感觉到一股暖意迎面而来。不是温度上的热,而是一种让人安定的感觉。他的文宫微微震动,曲水重新开始流动,速度缓慢,却比之前更加凝实。
洞壁两侧刻满了佛像。有些已经模糊,有些仍清晰可见。每一尊都闭目低眉,双手合十,仿佛千年未曾改变姿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金粉,像是有人曾在这里焚香诵经,余烬未散。
前方地面中央,有一道圆形石龛。
守碑人走到石龛前,盘膝坐下。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闭眼调息片刻。再睁眼时,掌心向上,轻轻一抬。
石龛开启。
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射洞顶。光中浮现出一卷经书,通体泛金,封皮无字,只有一枚梵印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威压。
《金刚经》现世。
顾明玥后退半步,手指收紧。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不是攻击性的,却让她本能地警惕。她的破妄之瞳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细针扎进眼底,但她没有移开视线。
沈明澜盯着那卷经书,心跳加快。
系统在他识海中震动:【检测到高维佛法信息流,是否启动“知识萃取”?】
他没有选择。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能靠系统拿。
守碑人伸手,将经卷取下,托在掌心。他看向沈明澜:“你想看?”
“想。”
“那就走近些。”
沈明澜迈步上前,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当他距离三尺时,守碑人抬起另一只手,拦住他。
“再诚心,也不能直视全篇。”他说,“第一行,给你。”
他指尖轻点经卷封面。
经页自动翻开。
第一行字浮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八个字刚出现,整座洞窟猛地一震。墙壁上的佛像双眼同时睁开,金光流转。那些光影汇聚成一条河,环绕着经卷缓缓旋转。空中响起低沉的诵经声,不是一人所发,而是千百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像是无数僧人在千年间不断重复这一句真言。
沈明澜只觉得胸口一紧,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数步。
他的文宫剧烈震荡,曲水翻涌,典籍文字纷纷浮现又破碎。他咬牙稳住身形,再次抬头。
那八个字仍在发光,每一个笔画都像是活的,在纸上缓缓游动。它们不单是文字,更像是某种规则的具象化,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陷入其中。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运转《兰亭序》意境,让识海恢复平静。曲水流速减缓,典籍归位。再睁开时,眼前的字迹清晰了许多。
他轻声念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话音落下的瞬间,经卷金光暴涨。
整个洞窟被照得如同白昼。
守碑人低头看着掌中经书,喃喃道:“它认你了。”
沈明澜一愣。
“不是所有人都能让这句经文回应。”老者说,“只有心中有执念,却又愿意放下的,才能触及其真意。”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沈明澜:“你读过很多书,是为了变强,还是为了守住什么?”
这个问题,他在外面问过一次。
沈明澜这次答得更快:“为了守住。”
“守住那些不该消失的东西。”
“比如人的尊严,比如文字的意义,比如……一句承诺。”
守碑人点点头。
他双手捧起经卷,递向沈明澜:“你可以靠近,可以读,可以记。但记住,不可贪多,不可强求。你能看多少,取决于你的诚心能承多少。”
沈明澜伸出手,却没有立刻接过。
他知道,一旦触碰,就会开始消耗。不仅是体力,更是心神。刚才那一行字,已经让他识海动荡。若是强行阅读更多,可能会彻底崩塌。
但他必须看。
九大神器,第一件就在眼前。文明复苏的第一步,就在此刻。
他上前一步,指尖即将碰到经卷边缘。
顾明玥忽然开口:“你撑得住吗?”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撑不住也得撑。”
他伸手,触碰到经卷。
刹那间,万籁俱寂。
他的意识被拉入一片金色的世界。
无数经文在空中浮现,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他看见有人在沙漠中抄经,手指冻裂仍不停笔;有人在战火中护卷,身中数箭也不松手;有人在牢狱里默诵,直到最后一口气断绝。
这些画面不是幻觉,是记忆。
是千年来所有守护者的执念凝聚而成。
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能记住多久?”
“你能传给几人?”
“若有一天,无人再信此经,你可愿独自持灯行走?”
沈明澜张嘴,想要回答。
可他发不出声音。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识海中的曲水疯狂倒流,典籍一页页焚毁。他知道自己正在透支,但他没有收回手。
他不能退。
守碑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低声说道:“真正的传承,从来不是谁得到了什么,而是谁愿意付出什么。”
顾明玥站在原地,右手终于松开了玉簪。
她看着沈明澜的背影,那个曾经懒散随意的男人,此刻挺得笔直,像一根钉入大地的铁柱。
她忽然明白。
为什么他会成为那个人。
洞窟外,风沙再次刮起。
黄沙拍打着石门,发出沙沙声响。
洞内,经卷光芒不减。
沈明澜的手指仍贴在纸面上,指尖已经开始渗血,染红了边缘一角。
可他还在读。
一行,又一行。
眼泪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地上,瞬间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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